映入眼帘的惨白天花板,沈玘干涩的眨了眨眼,独属于医院的浓重而刺鼻的消毒水味后知后觉往鼻腔里钻,他轻轻抿了抿唇,残存的湿润感,看来自己的待遇相当不错。
或许应该好奇他是怎么来到医院的,居然没死。
沈玘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几分惊讶,可惜情绪莫名寡淡而平静。
床畔坐着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见沈玘缓过神来才淡淡开口,说的却是老调重弹的话,“好久不见。”
“不算太久。”沈玘不甚适应光源的眯起眼睛,“你一直跟在后面?”
“不是。”那人轻轻笑了笑,“你委托的那位没拦住我。”
“是没拦住还是根本察觉不到你?”沈玘试着扭了扭脖子,显出一副哭笑不得的别扭模样,他似乎想说什么,话音却在门再次被推开时迅速落地。
来人急匆匆的,一进门就往病床边冲,将顾祀挤到一边,急切又欣喜的看着他,“你、你醒了?”
“嗯,醒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沈玘像是总算给出一点好脸色一样,露出一个苍白而浅淡的笑容,“吴邪。”
吴邪吸了口气,“你昏迷了半个月。”他说的有些艰难,“其他人的伤还在恢复,医生说你得继续住院,恢复得慢慢来。”
他说着,自以为足够隐秘的瞥了眼顾祀。
半个月前那一幕仍记忆犹新。那天和很多次吴邪对着塌肩膀软磨硬泡的一天没什么不同,就算不能把人救出来,也得进去收尸吧?虽然这么形容让吴邪也不大好受,但他依旧咬着牙和塌肩膀争辩。
“我们这一行死在哪里都是死。”塌肩膀语气平静,“死亡总是这样,张家人都无法避免的事情,他也只是一个人。”
吴邪很想反驳,他也确实这么做了,“那又怎么样?习以为常能代表一切吗!”
塌肩膀却盯着他,发出沙哑而古怪的笑声,“你觉得他不会死,对不对?”这人似乎很满意吴邪一瞬间的凝滞,接着道,“我不会让你进去,因为他的拜托,这个拜托有个时间的失效,在我确认他死亡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所以,你不能进去,不管是所谓的迷信还是别的什么,这起码是个念想。”
吴邪哑火,所有的怒气犹如吹起鼓胀的气球被人一下子戳破,扑棱棱的往外逃逸,他沉默半晌,“你居然是这种人。”
他不总是对人下定义,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而复杂的,一时的印象无法决定一个人,但塌肩膀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这么一个……多愁善感,或许可以这么形容。
“对于朋友总该有些例外。”塌肩膀很镇静的道,“难道小三爷也想要这种待遇?”
吴邪呵呵笑着,大概也想学着塌肩膀来个并不好笑的抖机灵,却在余光看见一道影子恍惚闪过时扔下一切,直愣愣的跑向洞口。
他跑得很急,一度让塌肩膀怀疑这位吴家小三爷是换了什么招数,下意识追了上去。
两人在洞口前站定,讶然的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
这人抱着的赫然是昏迷不醒的沈玘,那人似乎并不意外的看着他们,“想问什么都不着急,先把他送医院。”
那人紧接着似乎笑了笑,可惜没人在意这一点,塌肩膀愣神之余目光在他身上跳跃。
等一阵忙乱后,塌肩膀截住了吴邪,“你离那个人远点。”他说,“不管他是救了沈玘还是怎么,这人绝对不简单。”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塌肩膀眉心一跳,“一开始的行动我便是有意落后,出去后也仅仅有解雨臣带人进去,在那之后我一直拦在洞口。”
言下之意,不论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他都避过了敏锐的塌肩膀。
吴邪神情一顿,缓缓点头,“我知道。”那人身上除了些许血污之外几乎没什么受损,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里面,又为什么会带着沈玘出来。
而直到现在,吴邪真正对上沈玘不算意外的眼神,知道两人关系不错。
令人讨厌的复健运动。沈玘面如死灰,还好过了动一下就会牵扯伤口的日子,不然更是难熬。
他当然能感受到不少人欲语还休的眼神,尤其是吴邪,那种恨不得让他一下子将所有秘密都吐出来的眼神令人心底发寒,要不是碍于自己现在的状态,他都怀疑吴邪要严刑逼供。
除了吴邪,霍仙姑偶尔也来看看他,老太太受的伤不重,但毕竟年纪大了需要好好养着。
时间啊。沈玘总在恍惚时看到曾经那个明艳女子,他不喜欢说什么命数已定,却仍旧对于逃走的时光感到敬畏。
霍仙姑看他的时候从来不主动挑起话题,两人比起说话更喜欢到窗边有阳光的地方坐着,后面沈玘能走路了,两人便好笑的互相搀扶着去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