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玘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帐篷里只剩下仍在昏迷的潘子,连阿宁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无不苦中作乐的想:好歹睡了一次实心的觉。
他慢吞吞地起身穿衣,浑身肌肉酸疼,伴随着动作而发胀,偏生沈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和延迟,依旧慢条斯理地往身上套。
沈玘大概是要去寻他们的,却不着急于一时,先是探了探潘子的情况,确认无甚大碍后才将帐篷帘掩上,迈步走了出去。
外面在熟饭,随处搜罗来的木头凌乱的凑成一堆,火堆上的锅“咕噜咕噜”冒着泡,在帐篷里面还没闻到,一走出来,混杂在一起的复杂的香气扑鼻而来。
没有人。沈玘诧异的目光在附近转了转,略略拨出一些柴,避免稠乎乎的汤烧干,随后在一块怎么看都刻意的石头底下发现一张字条。
“我们在神庙,醒来可找。”
字体遒劲有力,流畅漂亮。沈玘将字条翻过来看了看,确认没有遗漏,随手将字条撕碎,扔进火里助燃,几步走向神庙,果然发现凑在墙壁上研究壁画的几人。
“看什么呢?”他一边问,一边凑近了去看,顺手接过张起灵手里的碳,细细往墙壁上涂抹,端详半晌,呢喃道:“原来如此。”
他显然是有什么发现,却没有立刻说出来,急的吴邪抓耳挠腮,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眼见那被碳染的黑乎乎的手要抓过来,沈玘总算舍得不当谜语人,忙告饶道:“我说我说,好哥哥,你那手别沾了我换的衣服。”
好哥哥?吴邪冷不丁被暧昧的称呼惊了一惊,自然说出这句话的人却不以为意,指着壁画一角,“八匹马,与西王母同时代的,能用上八匹马的,大概只有周穆王。”
他又道:“这壁画看似没有任何重点,仔细看却能瞧出战争,大概是周穆王与西王母之间的战争,不过我对两人之间了解不多,仅仅知晓西王母对周穆王有意,并向他吐露所谓长生之秘而已。”
“这壁画大概讲述的便是此事。”沈玘相当肯定道。
这还知道的不多?胖子只觉得沈玘偶尔的谦虚实在要人命,要是这都算了解不多,那其他人又算什么?
沈玘却不再往下说,如他所言,他知道的就这么多,当下找到张起灵要了水袋,自顾自的冲洗被碳染黑的手,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不说话,他抬头,露出一个弧度浅浅的笑。
他惯常用这些手段博得旁人几分心软,能叫自己好过几分的事情从不吝啬去做。
谁叫他生的好?沈玘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这张温和的俊秀面庞能得到多大好处,他弯着眉眼,敛去面庞里自带的张扬,整个人柔软又内敛,“还有事?”
没人搭理他,但身上的视线像是被他忽然的笑容烫到一般,忙不迭的四散开,徒留沈玘眉眼弯弯,疑惑的歪了歪头。
啊哦,好像玩过火了呢。
看似不解风情的木头如是想。
沈玘显然对壁画的内容不感兴趣,端详后便再也没看,胖子就赶他回去盯着火候,“省得回去见到一锅稠乎乎的……”在沈玘危险的目光下,他默默将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
“……嗨?”
冷不丁同陈文锦黑漆漆的眼睛对上,沈玘迟疑片刻,下意识打了声招呼,两人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凝滞,前者猛地拎起地上的装备,后者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陈文锦!”接着便几步飞跃而上。
他的轻身功夫相当不错,几次跳跃,呼吸之间便拉近了距离,一时间衣摆随风而起,吹得鼓鼓一片。
这声响惊动了神庙的几人,沈玘一拳截断陈文锦拉开距离的意图,偏头避开劈头盖脸的一掌,一脚踏向树干,整个身子侧翻,一记鞭腿直直将陈文锦踹向营地。
他追的相当卖力,饶是陈文锦先前与之通气,仍被沈玘一连串的动作逼的毫无退路,她恶狠狠地瞪着面前浅色的瞳仁,偏生这人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握掌成拳,破风声尖利响亮。
竟是真的想当场捉住自己!
陈文锦莫名涌起一股寒意,她勉强侧头躲开这凌厉的一拳,屈膝一顶,逼得沈玘后撤躲开,眼中寒意阵阵。
沈玘见她不发一言,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嘴唇无声翁张。
等到其他人追上来,便瞧见一道黑影同沈玘纠缠,后者虽隐隐处于上风,却因着体力不支,额头渗出层层冷汗,只见沈玘凌空一劈将其逼退,一脚踢开陈文锦手中的装备,本想以此威胁她不得不留下,却不料铁了心想逃,终究是被她找到机会逃脱。
沈玘见到他们来了,唇角适时往下一撇,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追上。”嗓音里是十足的懊恼。
无视张起灵看过来的探究目光,沈玘转而看向其他人,从地上拎起遗留的装备,“她没拿走装备,估计会再来。”
兴许是张起灵的目光实在缠人,回去路上,沈玘不动声色回看过去,轻声哼了哼,颇为傲娇,看什么看,演技比较专业不给?
出乎意料的,张起灵并未说什么,在沈玘称得上挑衅的目光中,嘴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一个弧度极浅的、不掺杂任何目的的笑。
这一笑把沈玘所有的部署都打了个七零八落,他难得有些无措,偏头避开所有看过来的视线,几步抢在胖子前面钻回了帐篷。
“哟,给狗撵了这是?”胖子不明所以,习惯性调侃。
吴邪略有些察觉,顺着沈玘先前跑走的地方看去,张起灵此时已经收敛了笑意,见他看过来,毫不心虚的看了回去,显然也不知晓沈玘突然的落荒而逃。
奇怪。吴邪想。小哥又不是什么凶煞,怎的一个照面就把人吓跑了?他左思右想,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明白,唯一能解答缘由的又谁也不理。
忽的,吴邪看向了阿宁,正巧瞧见这人脸上还没有收回去的一抹黠笑。
嗯?
吴邪隐约猜到了什么,拔腿就往营地跑,各种话涌到喉间,吐不出、咽不下,哽咽的令他难受。
他真的有很多话想说,却在见到这人端着碗坐在篝火旁边,炽热的火光打下一片温暖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