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推门走进教室,环视了一番室内。因为还没上课,学生们都在闲聊。他寻找着空闲的座位,提着包走到了倒数第二排。几个注意到了他的学生注视着他,随后小声议论起来。自从一周前被人拍到和祖国人在一起之后,维克多就一直被人当做议论对象,他也差不多习惯了。
维克多放下包在座位上坐下,用力呼出一口气,揉搓自己的脸。昨晚在派对上喝的酒搞得脑袋昏昏沉沉,他今天差点没起得来,幸亏安德烈记得他早上有一节艺术表演的课,硬是给他叫起来。
说到艺术表演课,维克多第一次接触这种类型的课程。虽然他是“点灯人打击罪恶”学院的学生,但是也得修读“深红伯爵夫人”学院的表演课。入学后他已经上了一周“打击犯罪入门课”——这门课的授课形式跟他在高中上的课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教学内容跟普通学术理论大相径庭——维克多认为这门课程可比即将开课的艺术表演课更有学习价值——他实在不明白超能力跟唱歌跳舞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但现如今就读戈大的学生们未来基本上都要走上艺人出道的道路。这就是摆在他眼前的事实。而且他曾经因伤缺席过学校的许多课程,如果能有学习的机会,哪怕再没用他也不会拒绝。
维克多看到授课老师走进教室后,翻开笔记开始做记录。
他从小就经受各种训练,学习格斗技巧对抗坏人,他原本以为拥有比别人强大的能力本就应当承担更多的责任,比如对社会的义务,对弱小者伸出援手,消除黑暗中的罪恶。但这套理论明显已经过时了。
人们并不只是想看到超级英雄拯救世界,他们更想看到这群身着紧身衣的英雄们更“接地气”的模样,像一个被精致包装过的玩具一样上架兜售,娱乐大众,所以现在的超级英雄都在上真人秀、出写真、拍电影,完完全全的商业娱乐化——就和他父母一开始对他的打算一样。
维克多鄙视这些变化。他打心里瞧不起那群在荧幕上搔首弄姿的“超级英雄”们,更瞧不起站在这群超英顶端的祖国人。
他在纸上写下祖国人的名字,并在下课铃声响起的同时合上笔记。
下午的课程是“认识能力”入门课。这门课他已经上了一周,今天是这门课的最后一节,结课作业是结合自己的超能力写一篇论文,算是比较简单的课程。
这门课相较其他课有趣的地方在于每个学生都有机会在课堂上展示自己的超能力,并分享自己使用超能力。维克多在这门课的最后一堂课站在了讲台上。
他环视着兴致勃勃的学生们,说出了自己的超能力。
“我能读心。”
事实上,他并不会读心。
维克多指着前排的一个女生。“你很讨厌中午吃的那个汉堡,因为它让你拉肚子拉到差点迟到。”
被他指的女生惊讶得捂住嘴,小声惊叹“他怎么知道”。
他又转到另一边指着第二排的一个男生。“你很后悔没答应父亲一起去毕业旅行,不然也不会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男生在听到他的话后先是震惊,而后低下头低声哭泣。身旁的同桌抚摸男生的背安慰他。
“而你,”维克多指向了叫他上台展示能力的老师,“你觉得你儿子什么时候会发现你跟他的钢琴老师拍拖?”
那位老师原本靠着讲台听着他的叙述,在发现自己变成了叙述的中心后匆忙从讲台上起身。
“——好了毕夏普先生,你可以回到你的座位上了。”
连个人经历都不用说,维克多便被请了下去。他坐回迈克的身边,而迈克整个人仍处在震惊的状态,嘴巴张了半天没合上。
“兄弟,你这也太恐怖了!”他的屁股往远离维克多的方向挪了点,“告诉我你没读过我的心。”
维克多在座位上坐好,用耸肩当作回应。
在这堂课之后,学生们看他的眼神更加怪异,而他也在课程结束后着手写他的结课论文。
论文要写三千字,维克多当天晚上就抱着他的笔记本开始敲键盘。安德烈没回来,所以寝室只剩他一个人。会读心的人并不多,所幸的是他恰好知道其中一个。他查阅了梅兹墨——一个曾是童星、会读心术的男人的资料,并用梅兹墨生前写的个人传记糊弄了将近一千字的内容,剩下的两千只能从他自己身上出发。
输入光标在新起的一行中跳动,维克多琢磨了半天,不知道从何开始。
八岁之前,他的童年过得很普通且快乐:每天放完学跟朋友们一起骑车,和父母逛游乐园,七岁那年父亲送了他一个存有许多首摇滚音乐的随身听,自那时起他就十分钟爱摇滚。后来到了八岁,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父亲在八岁的生日上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会变得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注定不平凡。而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他必须从现在开始做好准备。
维克多不再和他的朋友们玩耍,每天放学回来后都要接受父母强加的训练,各种长跑,举重,甚至在大雪纷飞的冬天把他丢在外面独自过夜,只为了训练他的生存能力。
等他长大一点,他开始和比他整整高两倍的拳击教练对打,每次都被揍得不省人事,牙齿被打掉也是常态。他的母亲总是在事后替他擦血上药,然后告诉他,这是他必须经受的训练,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轻易打败。
等到了自己该上高中的年纪,他的父亲终于发出了疑问:为什么他还没有觉醒自己的超能力?
当时的维克多刚从坑里爬出来,浑身上下都被野兽挠了个遍。面对父亲的质疑,他把嘴里的血咽进肚子里,什么也没说。
输入光标仍在跳动。维克多盯着屏幕上的光标,决定在上面写下一个虚假的故事。
他这前半生撒的谎已经够多了,他不介意把这一行径贯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