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弦说到这儿得意劲似乎回来了一些,但却依旧咬牙切齿地述说,好像他在四元老那里承受过奇耻大辱一样。“他们这么对我就是因为恩者的偏心,可实际上,他们殴打、摧残我的期间,恩者甚至连面也没露过,他死了,他抽干水分蒸发了,就这么弃他的‘心头所爱’于不顾,叫我平白无故成了发泄对象,那会儿我想过放弃,也差点觉得倒不如抛弃一切一走了之……”浦弦挥动手臂将林念拉近了一些,此刻他们二人的距离恐怕比当年刀剑相撞时还要贴近。“我本想去复仇,可没想到你先替我解决了他们,虽然不想承认,但你这辈子也算是干成了一件好事。”
林念想了想,道:“嗯……不客气?”
浦弦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可以说,我会替你转达出去。”
“给我爹的也行吗?”
“也有不见面的传信方式。”
“告诉他有空可以回竹林看看,其实我在木屋前面的第五课苹果树下埋了个木箱,箱子里有一把钥匙,拿着那把钥匙去开二院侧室里衣柜的第二道门,门里还有个巴掌大的小木盒,盒子里有个扎着金绳的小袋,里头是一根金条。哦,还得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藏金条的,而是曾经帮助过的一户有钱人家将它给了我,说是自己要去外地待一段时间,等他回来了是要还给人家的!你让我爹千万别多想,那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如果他真的找上门来了,一定要爽快地拱手相让。”
“虽然林汉霄确实教了我一些东西,但他算不上一个好师父。”
“那不把话说给他听也没事,就说给……啊,吴家公子听吧?其实我有东西留给他的,途径很多驿站,我也知道哪些人是他相识的,我在驿站里留下了给他礼物,往后只要他能报上我俩直接的暗号,就能取到我的一番心意。关键可是暗号,你说的时候这个可绝对不能忘,暗号就是我和他见面的第一晚,他在天亮之前说的最后一句梦话是什么?”
“那个家境阔绰的吴家公子?我向来不喜和这种人有什么往来。”
“好吧,那就给最早认识的安岚带句话吧。你告诉他,他做的那些道具简直比小孩儿手里的玩具还要糟糕,既不好看也不好玩,更派不上任何用场,叫他早日死了那条心吧,他永远也比不过自己的母亲。”
“你们这群人既无聊又烦人,一群人并排走着就像蝗虫过境一样。”浦弦仄了一声道,“看来都是些没意思的事情,也没什么可值得转告的。”
“那便无人可说了。”林念叹了口气道,“你既不能满足我最后的心愿,但也不能让我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吧?”
浦弦双臂交叉,就等着林念说下疯言疯语的后半句话。
“我总觉得这几年你一直在追着我跑,虽然我知道你和父亲有些过节,你也只是正常迁怒了我,但你如此紧盯,池子磬就没任何的意见吗?”
浦弦优游自在的动作一下便僵住了,实际上他也并非是时刻摆出完美表情的人,因为仅仅林念的一句话就打破了他先前的伪装。嘴角压了下去,真气的压迫感重新袭来,浦弦似乎在发怒,又似乎在用愤怒袭击着单纯提问的林念,林念没想过三年前和三年后,提到同一个人的名字居然会让眼前忠诚的“看门犬”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态度。
“追?我从出生追着他跑,结果现在孑然一身,什么都没剩下!”浦弦突然猛撩起自个儿的袖管,露出的皮肤上居然有一块明显撕扯的伤痕。“这是我重新站在他身后的第一年,除了这儿,这儿、这儿、还有那儿……我身上不知多少的伤口,全是他给弄出来的!我以为他好了,不是痊愈,起码也算恢复了理智,可他疯起来依旧不认我,揍我、骂我,更可气的是,他数落我对他许下的忠诚!”
浦弦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
“第二年,我决定彻底离开他,可当我走上街,却发现当年我召集的铁骑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消失。铁骑是人,是恶人,他们已经自成一派,若是有人敢动他们,那人必定是无所畏惧的江湖高人。你猜这群江湖高人是谁?是你爹他们,是你爹的那群朋友们,是你叫伯伯的那群人,也是以前称赞过我的那群人!他们联合起来,捣毁我建立起来的一切,再冠以正义之举,好让他们的屠杀变得顺理成章……”
浦弦放下手臂,林念也跟着狠狠落到了地上,只是这一次他脚下踩的似乎不再是轻飘飘的云朵,而是透着凉意的凹凸地面,偶然触碰到的尖刺甚至有着叫他在刀尖上行走的感觉。
“善、恶,哪有什么绝对的,需要的只是一句话来定义罢了,所以我才需要这个……”浦弦独自环顾四周,周围纯净的白色仿佛在他眼中生成了五彩缤纷的景色,他看到的是他所想所欲的景象,看着这片景色的人微笑着,那必定是与林念望出去的白色不同,是能调动浦弦欲望的某种东西……
“就是了……这就是我创造幻境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