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见多怪嘛。”
相比于外面的碎碎念,房间里面依然一片安静。江濂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季云鹤额头的热度未完全降下来。他思索着要不要再喂一粒感冒药,对方已经悄然睁开眼。
“你一直在这啊?”季云鹤沙哑地喃喃,眼睛接连眨了几下,似还有些困倦。他无意识地收紧手,跟只小猫咪一样磨蹭就近的大腿。等意识回笼,反应过来自己抓的是什么,贴的是什么,心跳随即停拍。
江濂竟然一直守在他身边……
“吃饭么?”
“嗯…”
简单平常的一问一答后,季云鹤慢慢起身,接过江濂递来的外套裹上,搭着他的手站稳,也没松开,顺势倚着肩膀走出房门。
“你们俩怎么来了?”对于客厅里贸然出现的两人,江濂语气不怎么好。
宁思远指着高进凉凉地说:“某人良心不安,非要来看看。”
“什么?咳咳…”季云鹤捂着唇陷进沙发里,刚开口嗓子就发痒难受。江濂捡起桌上的温度计给他,顺带倒了一杯热水。
“还发烧了?”高进悻悻然摸着鼻子,弱弱地说。
“是啊,流年不利吧,咳咳…咳。”季云鹤笑着自嘲。
“难受就别说话。”江濂沉声道。
“好的。”
季云鹤朝冷脸的江濂笑笑,夹着温度计,软塌塌的身体倾斜靠上他的肩头,七扭八拗以更舒服的姿势将身体完全压过去。他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浑身没什么劲,加上生病不适,整个人又倦又累,什么乱七八糟的纠葛通通搁置,只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季云鹤靠上来的时候,江濂顿了一会,配合他调整坐姿,耐心又尽职地当一个支撑,眼底藏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脉脉温情,尽管面上依然冷静。
五分钟后季云鹤取出温度计,“37.5,还好嘛。”他把温度计给江濂看,以小孩子的口吻嘟囔:“不用吃药了吧。”
江濂默不作声,端起不那么滚烫的杯子喂他喝水。
这副伺候人的架势,看得高进和宁思远大开眼界,尤其高进咧着嘴牙酸,挤眉弄眼地与宁思远眼神吐槽。过后咳了咳以示存在感,“江濂,你打算什么回去啊,一起?”
江濂语气淡淡道:“你们先走吧。”
“才刚来就走吗?有房间够你们住,不过你们得自己收拾下,我没力气招待~”季云鹤扯着半死不活的嗓音说。
“算了,本来就是过来看一眼,还是不当电灯泡了。”宁思远怪笑道,按着高进的肩头起身准备回去。
人一走,剩下相依相靠的两个人保持着缄默。季云鹤暗自咀嚼着宁思远说的那个词,眼睫微不可闻地战栗,片刻咳嗽几声,脸埋进江濂的后肩滚了滚,闷声呢喃:“好饿。”
“快了。”
吃完饭,季云鹤的精力恢复些,迟钝的情感随之升腾而来。他环顾一圈房子,缓慢地走到展示柜前,取下柜顶的全家福,盯着最前面笑得很灿烂的男孩发起呆。他这一路的赞赏鲜花和掌声,看似风光畅通,实则六亲缘浅,磋磨孑孓,连未来都虚无缥缈。
无奈人生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江濂绷着唇线,牢牢地注视着季云鹤。深夜滋生痛苦,孤独的小鸟开始舔舐伤口,精致洁白的羽毛再也遮不住斑斑伤痕,淌着血,染红了细绒。身体比心更快一步行动,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到季云鹤面前,抱住头按到肩颈处。
他不会安慰人,母亲和珂珂的前后离世,几乎带走了他所有的柔情,以至于此刻只能笨拙地本能地将人揽进怀里,然后束手无措,这是他成年以后第一次体会挫败到无能为力的感受。
动脉血管蓬勃跳动的声响通过骨传导清晰地钻进耳朵,季云鹤思绪放空,鼻息间充盈着熟悉的熏香,如同置身于安全的巢穴,心脏渐渐同频跳动,融为一体,分不清是谁的。
良久,江濂捧起季云鹤的脸,指腹轻轻摩挲,前所未有的缱绻亲吻。
“我病还没完全好呢,等下传染给你。”
“无所谓。”
季云鹤不敢相信,他竟然从这次亲吻里感受到丝丝缕缕珍而重之的怜爱,来自他的仇人,荒唐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