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挺忙?”秋少关拉开椅子,坐上去,接过身后服务员手里的菜单,递给对面那人。
接过菜单,苏乞白翻开看了眼,“还行,我看你倒是挺忙的,估摸着身心都没时间放松吧?身体应付着工作、酒局,心理应付着一个个的小男生,还搞上学弟恋学长的戏码了?”
他抬眼,说:“玩得尽兴吗。”
“比不上你,二十多岁还挂记着青春期时候的初恋。”秋少关笑了声,“纯爱啊。”
随便点了两道菜,苏乞白把菜单推回秋少关面前。秋少关又加了道海鲜汤,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服务员低声重复了遍菜品,退了出去。
苏乞白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秋少关把先上来的两瓶酒给开了,拿过杯,先倒个半满,涮了下杯,才重新满上,一杯递给苏乞白,“恭喜冠军?”
苏乞白嘴角勾了抹意味不明的笑,“就这么恭喜?”
“你还想怎么着?”秋少关懂他意思,但没立刻点明,而是不疾不徐地和这人打着太极,喝了口酒,啤酒独特的麦香味往脑袋上冲,放下杯接着问:“和裴止念一起回哈城的?”
苏乞白的视线落在酒杯里渐渐消退的泡沫上,淡黄色酒液里还能扭曲着倒映出他那张脸,他选择性只回了一句:“我想怎么着你能不知道?”
他把胳膊肘撑到桌子上,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秋少关那张脸,“怎么,最近玩得太过,到我这儿就身体抱恙了?”
菜上来。
秋少关照例给他递过去双筷子。
但苏乞白没接,而是在自己手边的筷子篓里拿了双,像是没看见秋少关动作般,直接低头夹了口菜,点头说了句“好吃”,抬起头看见秋少关收回去自己用的了那双筷子,眸子一敛,又重复了句:“菜挺好吃的。”
秋少关尝了口,还行吧,也就那样。
见他没个反应,苏乞白用筷子尖不重不轻地点了下瓷盘面,发出一声不大的脆响。
秋少关朝他看过去,“怎么了?”
苏乞白扯了别的话题,“之前你填的词在网上挺火的,那些个网友都说你是特豁达一个人,说我是为情所困的恋爱脑,让我跟你学学呢。”
“豁达?”秋少关无端发笑,“一个词就看出来了,以前那些流传千古的痴情诗,不也有诗人抛妻弃子的吗,这东西哪这么容易就看出来了。”
顿了顿,秋少关又说:“而且你也不是恋爱脑吧,你不就是还记挂着你那个什么初恋吗,挺正常的,年纪小的时候留下来的感情自然难忘。”
“你也是吗?”苏乞白喝了口酒,端着杯向前递了递。
秋少关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下,“我?”
喝了口酒。
秋少关想了下。
难忘的感情。
应该是有的。
毕竟杨笙一句话就能让他在时间消磨如此之久后想起来李迟明那张脸。
但他也就是想起来这么个人。
至于当时那个情境下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情、什么滋味,通通都无法共感。
就好像在当年离开哈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所有曾经得到的欢愉扔在了这个多年不再踏入的城市里,他漂泊在帝都、在美国,记忆让他偶尔在深夜想起曾经种种,但哈城的天太远了,他摸不到。
秋少关不大想详细地和苏乞白提起李迟明。
李迟明就像是他在哈城过活的那些年里,唯一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在苏乞白面前提起他,就像是准备更深一层掀开他过去的生活给苏乞白看了一样。
make love 而不是 be lover。
身体的接触和荷尔蒙的分泌都是极其容易让人冲昏脑袋的东西,一时兴奋,所有理智都抛却脑后,感性占据上风,身体一时颤抖就被你当成心脏不自抑的跳动,欲望成了爱情的庸俗替代品。
秋少关清楚,一旦开始将一切都坦明,让他以苏乞白的视角去看他的过去,让苏乞白借他的声音来走他的过去,这所谓的替代品就会蠢蠢欲动,渴望成为庙宇里那尊控制俗人的佛像。
“有吧。”最后秋少关说。
“谁?”苏乞白状似不经心地随口问道:“初恋?”
秋少关说:“我和你说过我之前在凌佳路一家酒吧打工吧。”
“嗯。”苏乞白问:“酒吧里的同事?”
他揶揄道:“秋少关,你玩得还真是典型,学弟学长之恋,还有个办公室恋情,喜欢这种禁忌感?”
苏乞白暗示意味深重地说:“要不要穿西服试一次?假正经下的真放.荡。”
“不装纯爱少年了?”秋少关不忘回归正题,“没,是酒吧里的老板,挺好一人,当年要不是在他那赚钱,我说不准真就饿死了,我觉得他就挺难忘的。”
苏乞白:“……“
他问感情,谁问你那感天动地的知遇之恩了。
苏乞白没忍住呛他句:“年纪大点也不错,会疼人。”
这顿饭就像是火药桶和闷炮被扔在了一块儿,苏乞白的话里时不时带着点儿不明显的火星,秋少关则像是没听懂,又或是习惯了苏乞白时不时的揶揄,没事儿抛出来两句不咸不淡的话来应上,没让这场饭局冷场,但也没热起来,而那火药桶藏在餐桌底下,被自己的火星燎得爆了一遍又一遍,爆炸窜起的烈焰灼烧着自己,没烧着别人。
最后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苏乞白低头在手机上摆弄,不知道在忙什么,键盘敲击音效不间断地响起,他打字很慢,那声响不算太过紧凑,也不恼人。
秋少关没看手机,而是抬眼看着苏乞白。
很多时候他都是这样,别人看手机的时候,他就漫无目的地放空自己,随便放任自己的视线往外飘,飘到哪儿,他就能盯着哪儿一直发呆。
苏乞白一抬眼就和他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