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已经无暇回复所有人的话,他只感觉像有千万只蚂蚁钻进自己的肚子里,这样的疼痛就好像全身的骨头都在这一刻疯狂的碎裂,身体的每一处都像被架在火焰上炙烤。
安东尼打开车窗,见到的就是脸色惨白,捂着肚子,连一声叫喊都发不出来的妹妹。
“她需要一个助产士,现在就要!”安妮使出全身的力气撑起玛格丽特,怒吼着,马车里已经涌出来一些淅淅沥沥的血水,“还需要一个温暖的地方!立刻!”
安东尼几乎是飞上了马,理查德也快速的用毯子裹紧妻子,朝着不远处的城里狂奔而去。
几乎让自己窒息的疼痛让玛格丽特精神逐渐恍惚起来,她根本感受不到除了疼以外的所有东西,别人说的话也什么都听不见。
“用力!用力啊!”
断断续续的尖叫在她耳边炸开,好像是布里奇特,也好像是什么助产士,可她没有一点意识,她只觉得好疼。
“妈妈。”
恍惚之间,玛格丽特好像看到了杰奎塔。她站在不远处,微笑的朝着自己挥手。
安妮一抬头,看见的就是意识已经逐渐涣散的玛格丽特。
她的心脏跳动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好像置身于大海之上,回到了那个悲惨的暴风雨夜,回到了埋葬着姐姐第一个孩子的海面。
那时,伊莎贝尔也是浑身瘫软,半跪在地上,原本是站着的,可她再没有一丝力气了。母亲抓着她的手,一次又一次的告诫她,她的手是最小的,只有她能够将手伸进姐姐的产道里,只有她能把孩子调转方向,只有她能救她的姐姐。
可她第一次见识到那样惨烈的场景,鲜红的血液蔓延到了整个床单,就连枕头上都沾着些许的血迹。但安妮从未生育,连女人生孩子的场面都没见过,她只能凭着母亲的指导和自己的感觉为胎儿转体。
她太害怕了。
她的动作太慢了,等胎儿的位置复正后,早就已经面色青紫,没有了呼吸。
她的耳边被伊莎贝尔尖锐的哭声所取代,她猛地一抖。
她连滚带爬的冲上前,抓住玛格丽特的肩膀,用力的掐住,大声的怒吼道:“看着我!看着我!玛格丽特·伍德维尔!看着我!你如果再不用力,你的儿子会死的!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他会死的!你的孩子!”
玛格丽特被安妮近乎是撕破喉咙般的尖叫震的有些回神,她迷茫的想要聚焦,刚刚被大脑自我保护的机制屏蔽的疼痛瞬间回笼。
“快啊!快啊!用力一点!”布里奇特发觉孩子有下坠的趋势,连忙出声喊道。
“啊!”
玛格丽特本能的母性在这一刻被点燃,她咬着牙,只觉得气血涌上大脑,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终于,身体内的一个重物从双腿之间滑了下去。
她跪倒在地,下·体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着,喘着粗气。
“他为什么不哭?怎么不哭啊?”
布里奇特一边处理者玛格丽特身下的血水和羊水,一边问道。
玛格丽特短暂的失神过后恐惧也涌上心头,她艰难的回过头,看着那个不停被轻拍着背部,却依旧一声不吭的小家伙,刚刚用上大脑的血液一瞬间消失殆尽。
“不……不……不!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为什么!不!”
安妮接过助产士手里的小孩,动作有些慌张的拍着小婴儿的背部,她抬起头,朝着布里奇特摇了摇头,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布里奇特环抱着玛格丽特,后者挣扎着想要往前,嚎啕大哭,她不由得也红了眼。
“上帝啊!求求你,有没有人!有人没有人来救救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门外忽然传来人声,是原本在旅馆的下面等待着,却迟迟不见音讯的理查德和安东尼。
“我的儿子呢!他出来了吗?”
理查德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闯进来,焦急的问道。安东尼则快步流星的冲到玛格丽特的身边。
“他没有呼吸,理查德!”安妮急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哥哥!哥哥!”玛格丽特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死死的抓着安东尼的袖子,“救救他,你救救他,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
“怎么会呢?”理查德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喃喃自语。
安东尼松开玛格丽特,冲上前,抢过安妮手里的孩子。他双手支撑着孩子的身体,用大拇指按压着孩子小小的胸膛。
“快啊!快啊!呼吸啊!”
安东尼用了点力气,婴儿的胸口一起一伏。
“呜呕!哇哇哇!”
大概持续了百来下,中间还不停的嘴对着嘴给小家伙灌入空气,终于,一直沉寂的小婴儿终于吐出来一口浑浊的羊水,哇哇大哭起来。
“哦!我的天哪!我的天啊!”玛格丽特陡然放松,一下子软倒在布里奇特的身上。
“他活着!他活着!”安东尼也是狠狠的松了口气,把孩子放到玛格丽特的怀里,“是个男孩,是一个漂亮的男孩,你的继承人。”
玛格丽特把小小软软的宝贝抱进自己的怀里,珍惜的吻了又吻。
刚才还乱糟糟的众人这时也逐渐安静下来,理查德半躺在妻子身边,轻轻的吻着玛格丽特的额头,玛格丽特紧紧的握着安东尼的手,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正在被宽厚的毛毯包裹住的小孩。
等一切都处理好了,安妮抱过孩子,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带着小家伙来到玛格丽特的身边,轻柔的交给理查德。
“谢谢你,安妮。”
玛格丽特抓着安东尼,死活不愿意放开,她诚挚的朝安妮道谢。
安妮愣了半晌,对玛格丽特微笑的点了点头,也朝着多年前的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
经过几天的修养,玛格丽特好歹可以保持半天的清醒状态。众人又开始马不停蹄的朝着伦敦行进。安妮成了小家伙的保姆,她十分钟爱这个小孩,理查德给他取名爱德华,以此致敬他的哥哥。
玛格丽特除了布里奇特和安东尼,谁也不让近身。安东尼便放弃了骑马,坐进了马车里,时刻陪着惶惶不安的妹妹。
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