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棠微卷宽袖,坐下后喝了口汤,感觉连吃三日干粮的辛苦在此刻通通都值得了。
“考完了便好好歇歇,玉石铺的苏夫人约了我去弘恩寺避暑,你可想去?”
崔玉棠拿起筷箸将碗中的鸡腿夹到自家娘子碗里,神情带着慵懒:“不了,我若去了苏夫人该不自在。”
“明日我去书院,有位师兄要来探望老师,老师说让我去见见,尽一下地主之谊,我那师兄是京都人,想来学问见识都极好,我借此机会能多向师兄探讨文章。”
“那可得好生招待着,说不准你会试去京都时还要打扰那位师兄呢。”
崔玉棠失笑:“老师也是这么想的。”
京都贵人之地,有个熟识的照应一番能免去许多麻烦。
“不过游兄在京都,七月上京,也该是会见到了。”,崔玉棠浅酌一口温凉的果酒,隐隐有些期待。
他种种计划,皆是在乡试中第的前提下,俨然胸有成竹,并未想过落第的可能。
崔玉棠对此次乡试,势在必得。
乡试结束后,府城又热闹起来,酒楼食肆皆是书生们讨论此次乡试内容的声音,与此同时,从京中传出的一则政闻,引起不少人议论。
朝中圣人派出使团前往北蛮,欲打通两国边境禁区,互通商路。
北蛮有上好的马和牛羊,奶制品能更好地抚育孩童,强健体魄,而大魏则有顶级丝绸,和铁器,能锻造出锋利的刀剑和上等马鞍。
两国从前大小摩擦不断,今上登位后以雷霆之势收拾了一趟北蛮,又十分人道地划定边界线,至此相安无事。
如果能和平互通,于两国而言无疑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听说带领使团出使北蛮的,正是那位以诡辩出名的前首辅闻人无庸,论闻人无庸其人,乃我朝第一权臣,一门双皇后,前朝晖太子和如今东宫那位,皆是闻人一族所出,可谓满门荣宠。”
“荒谬!”
惊堂之下,一书生愤慨拍桌,起身激昂道:“闻人先生早已致仕,其知天命之年却要远赴北蛮,一路风霜雨雪险境重重。这算甚荣宠?我看就是圣人专宠瑛贵妃一派,故而容不下闻人家,要故意打压才是!”
“你不要命啦!”,书生身侧的好友脸色忽然大变,将其捂住嘴,咬牙切齿道:“圣人岂是你我能妄议的,简直愚蠢无知!”
“就是,你想满门抄斩可别连累我们。”
与那书生同桌的几位,黑着脸起身换了位置,生怕那些人将他们算作一伙,平白被波及到。
此时茶肆二楼,在一处靠栏杆的位置上,余晚桃与苏夫人相对而坐,面前茶香萦绕,温得恰恰好。
余晚桃给自个倒了一杯茶,慢悠悠道:“口无遮拦,性子刚烈,此等人就算是入了官场,结局也只有死路一条。”
苏夫人不屑地哼了一声:“迂腐书生,真是疯的不轻,连圣人都敢指责,皇家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先不论闻人家与圣人之间如何制衡的问题,单通商一决策,对于他们这些商户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事,两地易货,能产生的利润是非常大的,其中要属影响最大的,就是大魏的丝绸商。
苏夫人饶有兴趣地问:“余娘子家中是蚕布自销?若是通商了,自己组建商队,将丝绸布匹绒花品等物运到北蛮去,这可是一大商机。”
余晚桃自是知晓,她饮了口茶,心念微动,看来还是得多关注朝廷关于商业的政策,现在出使北蛮,如果顺利,到下半年通商之策应该能实行。
趁此东风,狠赚一笔不是问题。
辞别了苏夫人,余晚桃回家后便写信给容县那边,买地,扩建,增设养蚕大棚,势在必行!
“姐!兄长中了!”
窈儿激动的声音伴随着疾行的脚步声,她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微喘着气道:“兄长中了!解元!”
她捂着飞快跳动的心脏,整个人仿佛炸开了一般,语速飞快地接着说:“报喜的官爷已经到堂前呢,如今兄长不在府上,得你快过去迎接着。”
余晚桃丝毫没有犹豫,抓了一把银子塞进钱袋里便与窈儿快步往正堂走,且边走边问:“今日乡试开榜,二郎怎不在?”
窈儿:“兄长说去看榜了的,许是他与报喜的官兵错过了。”
余晚桃眼皮子猛跳了下,急急忙忙地赶过去,好在那两官兵不计较被晾这一会,又许是因为崔玉棠乡试解元的名头,不敢造次。
两人道完喜,留下官府给乡试解元的赏赐便要离去,余晚桃将沉甸甸的钱袋子推了过去,“二位官爷辛苦了,这几个铜板就当是茶钱。”
两报喜的官爷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这哪里是几个铜板,估摸着有四五两银子了,二人义正言辞地推诿了一番,才“勉强”地收了这份孝敬过来的茶钱,心满意足地离去。
崔玉棠被缠着一顿道贺,回来时又正与那报喜的官爷错过,到家时,他中解元的喜报已经传散开了。
“崔举人,恭喜了。”,余晚桃抿唇轻笑,故作正经地给书生道贺。
崔玉棠从容自若:“崔夫人,同喜了。”
余晚桃脸上的笑容渐渐绽放,眼尾微弯,眉梢间带着温柔狡黠的笑意,她摸着下巴围绕书生走两圈,煞有其事地说:“二郎长得俊读书也好,如今已然是解元老爷,明日鹿鸣宴,那些大人们争着要把女儿许配给你咯。”
崔玉棠淡然一笑,温和道:“崔某惭愧,家有糟糠妻不可弃也,恐只能辜负各位大人了。”
“糟糠妻”本人,闻言笑得更欢乐了。
她瞪了书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