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棠勉强信了,重新扬起笑:“那是要警惕着旁些不识趣的书生,你若想好了就落笔吧,我替你看着,决计不教旁人偷看了去。”
“嗯嗯,二郎真好,你再给我讲讲那位梅老的生平吧。”
某位姓谭的,旁些不识趣的书生静静听了那夫妻两人的对话,心里怄得险些一口血吐出来,这夫妻俩当真是不要脸皮子的!
随着日晷的铜针一点点往前推,伏案之人渐少,直至最后一钟鼓敲下,时辰截止,园里书童们一一过来收画作,收完了,此处参加比试的人还不能动。
画作被挂至另一园子,由未参加比试的人选出最好的十幅画,余下便得经青山书院几位夫子掌眼,选出经议一致的头名。
第一轮初选止,参加比试的人可以前去观画,一帮子人哄然赶去,将那园里挤得满满当当,颇有一种科考出榜时的紧张氛围。
入选第二轮的画作已被高高悬挂在园内,致使在后方挤不进来的人,也能清晰地看到投选结果。
“我落选了,这些天杀的丹青圣手!”
“梅老经帖注定与我无缘啊。”
“唉……观这几幅孤梅画,着实传神,在下输得心服口服矣。”
“到底是哪几位入选了啊!何不站出来让诸位一观?”
人群哗然,有几位书生挤到前面去,面露惊喜,大呼着入选了,结果被一帮子人围起来,群起而攻之,好一通泄愤。
园里吵吵嚷嚷的,人群外的余晚桃抱臂倚靠在梅树下,侧头笑着问窈儿:“你可有投喜欢的画作?”
窈儿仰着颈去瞧那处,“我不大会赏画,只第一眼瞧着喜欢便投了,晚桃姐姐,你的画作一定在那十幅之内吧。”
她笃定说:“平时你画与我练习的那些各种簪花图,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从树上拓下来的一般,传神精妙。”
“我的画自是在上头的,我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还给自个打了个广告呢。”,余晚桃掩着嘴笑得很是狡黠。
“甚么是广告?”
“就是将一个事物,广而告之,增加知名度。”
二人闲聊着,那头几位夫子抚须背手,悠悠地走了过来。
不过一二刻,便扬开了四五幅画,最后挑挑拣拣,上头只剩三幅。
崔夫子两指一并,点着其中一幅道:“此画以意喻题,茫茫大雪中只余这一株梅花独开,雪地里一串孤独的脚印向远处去,算点了题,然……缺些灵气。”
‘孤梅’为题,不单单是只画梅,真正懂题的人,已然能透过梅之表面,去明悟‘孤’、‘梅’,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崔玉棠自上前去将画认领,对崔夫子以及围观的同窗们拱拱手,坦然道:“是在下画技不精,献丑了。”
如此一来,便剩下两幅,而在园内稍有懂画者,心中都已有了数,只因所有夫子与陈教谕,都同时看向了其中一幅画。
“此画,当是头名,寓意之深令人佩服。”
陈攸林悠扬有力的声音响起,大为一赞,且面向诸位学子:“这是谁的画作,可否出来一解?”
“陈教谕,那是我画的。”,余晚桃欣然举手,站到崔玉棠身边去,扬着嘴角露出笑容,一双眸子明亮璀璨,活力满满。
她笑着说:“崔夫子以‘孤梅’为题,又拿了前殿阁大学士梅老的孤本经帖为彩头,我想这二者之间定是有关系的,于是便问了梅老的生平,画的立意就是由此而出。”
“梅老一生,至高至傲至孤雅,数载官途在其位谋其政,呕心沥血为民请命,丁忧后孤身一人游历山河,他一生无妻无子,独行于天地间,何不谓是一‘孤梅’也。”
余晚桃咳了咳,叉着腰,说到重点来口若悬河不为过,“画上青衫布衣,一人独行者便是梅老,他是这画里的‘孤梅’,诸位再看梅老鬓发间那支梅花簪,就是这整幅画的精髓所在了。”
“我朝尚风流,京城的文人雅士尤爱簪花,以示高洁,这梅花簪更是风靡京城,可惜了江南府地偏远,昔日无人有那等子手艺,但是明年春,我将在酒儿巷开一间绒花铺子,诸位若也想拥有梅老的风姿,届时定要去看看。”
“咳咳——”,崔成道冷着脸打断了这小娘子的长篇大论,他眉毛一压,道:“只让你解画,没让你上这来说书。”
余晚桃嘴角一抿:“那也是诸位学子、姑娘们爱听,我才讲的。”
“是啊,再多讲讲也行!”,刘郯亮着眼睛,俨然听得十分入神。
“这比夫子讲课有趣多了,话说真有梅老鬓发间相似的梅花簪卖吗?”
余晚桃用力点头:“自然是有的!”
于是这文谈盛会开到最后,成了余晚桃宣传自家铺子绒花品的场子,姑娘,书生们都爱过来问,嬉嬉笑笑的,热闹得紧。
余晚桃都脱不开身,头名的彩头都还是崔玉棠去领的。
崔成道恨铁不成钢,瞪着他:“连你媳妇都比不过,回去把圣谕广训抄十遍!”
“是。”,崔玉棠默默领了罚,小心翼翼地把那本经帖收起来。
经此,余小娘子实打实在县里扬了一阵名,不少人都慕名去酒儿巷找画上的梅花簪,可惜首饰铺子虽多,却没寻到一样的,这更教众人心里痒痒。
而另一头的事主儿,吊了根胡萝卜在前头,自己悠悠然回村里猫冬去了。
赢来的经帖被她打了块明瓦框起来,摆在屋里,至于那幅画,则叫陈教谕留了下来,挂在梅花园里,供人拜赏。
闲散着又过了两日,窈儿来话,说是那牙哥儿同老板谈成了,一百两银子,可将铺子转手,但须得一次性给齐。
余晚桃数了银子出来,在牙哥儿的牵头下去与铺子老板作交易。
待见了人,却叫她认了出来,面前这红唇明艳的妇人,可不就是红娘胭脂铺的东家嘛。
正经人家的女子们都讲究含蓄,唇脂不会用这般艳红的,显得轻浮,会被人传谣是勾栏里的做派,可这位佟东家却我行我素着,偏爱明艳的色,张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