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分钟,汽车停了。
“到了吗?”我马上睁开眼。
他下了车,也给我开了车门。下车,我有点迷惑地站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指挥部门口的路边。
“这是哪里?”
“离指挥部还有一段路。”他说。
“那我们继续开吧,把我送到门口。”我还要回车里,被他阻止了。
“陪我走走。”
“可是我困。”
“困了可以靠在我身上。”他伸出手想挽我。
“凉风一吹,也挺清醒的。”我往旁边撤了撤。
路上人很少,只有他较重的皮鞋声和我的鞋子轻巧的声音。
“您好像一直在生我的气?”他问。
“没有。”
“您在生气。是因为那件事,您认为我破坏了您结婚的计划。”
什么?
“您这是自己承认了吗?”我问。
“那天希拇莱先生带您去大本营,大概是碰到了施特恩上校,后来给我打电话,问我那是不是您的未婚夫,我说是的。后来他做了什么,我不清楚。”
希拇莱为什么要这样?
“这符合他的利益。”我明白了,他不希望我很快结婚,婚后退出他的项目。
一些想法在模糊中来到,我随口说:“只要他的主意不是您出的,那您就没什么错,也没必要道歉。”
走了几步,发现旁边没有人了,舍伦堡在几步之外,阴沉着脸,没有跟上来。我只好也停|下来。
“您是这样看我的?”
我刚才说了什么?
“我大脑还有点混沌,如果说了不恰当的话,容我道歉吧。”我拍了拍头,“我刚才说的是……”
“不,不要回想了。”他快步走上来,架起右胳膊,“能挽着我的手臂吗?就像您每天陪伦德施泰特元帅散步时那样。”
“您真的在哪里都有眼线。”
说起手臂——
“对了,您临走之前,在屋子里拉起袖子在做什么?像是医生给您做注射。您是生病了吗?”
没人回答。
“您不是在使用莫雷尔医生那些药物吧?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严重警告您!”
语气过于严厉,舍伦堡惊愕了,然后笑起来:“从没见您这么凶过。好吧,遵医嘱,绝对不碰那些。”
“但不是这个,是什么呢?您以前肺炎的时候也没有严重到要在外面用药吧?”
“您没必要知道。”
“难道是……难言之隐?”我露出恍然大悟、大家都懂的表情。
“不是!”
“好吧……旗队长,您真的不需要为此难堪。您是单身,又还年轻,还管理着什么沙龙,有一些男女应酬很正常。”
感染点什么也很正常……
思绪越跑越远,我忍不住握着嘴偷笑起来。
“不许笑了!”
“可我忍不住。”
他脸色铁青。
我像医生安慰病人那样拍了拍他,忍着笑:“好好配合治疗,会好的。”
“笨女人,根本不是你想的!”他伸出手。
我有了预感,手臂一缩,躲过了他,简直可算是身手敏捷。
“那您也最好站过来一点,不要踩到背后那条蛇。”他冷脸道。
“什么?蛇?”我跳起一大步,直接被他揽住了肩,他笑着。
原来是骗人!
我继续挣扎。
“不许跑,不许说话,听我解释。”他的声音就在耳边,“那一周你在城堡里,我想了很多办法。当时有人介绍我一种新的细菌,说是只需要涂抹在小的伤口上,几天后就会生病。我在自己身上试了。可是后来你自己竟然出来了。我虽然及时用了特效药,但也还是有些发烧感染,现在已经快好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治疗。”
挣扎由于他的话而静了下来。
“您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试,医院里有临床实验的。”
“难道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秘密吗?”他凶道。
那到也是。
“以后不用这样了,这次幸好没有耽误你在法国的工作。”我小声说。听他这么说,又觉得刚才笑话他是不对的。
“那些不重要,”他低声道,“最重要的是您没有结婚,而是出现在巴黎,被我遇到。西贝尔,你要知道,在某些事情上,时间对我是不公平的。但现在,它变得公平一点了。我真的很高兴。”
密集的视线,毫无遮挡地倾泻而来,我的脸简直要烧起来了,不由地垂下眼睛。
不能再这么被动了,总是在躲避。
不要怕他们的目光,做好自己的事。我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了一次,两次。
一个想法跳出来:“您的那种细菌,可不可以给我一份?”
“您要干什么?”
“放开我,我就告诉您。”我没有再回避他的注视,对他眨了下眼。
他下意识松开了手。我跑开几大步。指挥部在不远处,我已经看到大门了。
“你这个小骗子!”他没有动,但视线紧追不舍。
“我不是骗子,”我说,“您把细菌给我的时候,我告诉您原因。”
想了想,我又说:“我发现,您并不支持希拇莱先生的神秘学项目,对吧?”
他看了我一会,谨慎地说:“我觉得那是在浪费大量金钱和时间。”
“很好,您会喜欢我的建议的。”
他看着我,眼神充满探究和好奇,举起了左手,手中有一朵半凋谢了的苹果花,他不知什么时候从我的发间取了下来。那朵花在他的指间,被旋转着,轻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