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点半了,希尔德还不来,我有点着急,到医院前台给她打电话。她工作的电话没有人接,大概已经在路上了。刚放下电话,一个声音在背后问我:
“埃德斯坦小姐,您的探视已经结束了吗?”
我吓了一跳,发现是舍伦堡的副官安迪亚,就是经常给我送占星报告的。
“旗队长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安迪亚没有回答,只是耸耸望。好像说:旗队长什么都知道。
“旗队长想见您一面。”他说。
“但是我还约了另一个朋友,我要在这里等她。”
“是很重要的事,”安迪亚强调说,“我想会很快的,之后我会把您送回来。”
“我要和兰肯告别一声。”我说,其实我担心有可能回不来。
我回到病房,对兰肯说:“舍伦堡要找我,只怕有些事情让我做。我不能不去。希尔德来了你告诉她一声吧。”
犹豫着,画像怎么办?那里面还有传单呢。
安迪亚已经把那画像拿了起来。“这件东西应该不是送给霍恩嘉特小姐的,否则您一定直接打开了对不对?我给您拿着好了。”
“不是,不是。”我赶紧说,“那是我自己的,带来带去不方便,就放在这里吧!反正我还要回来。”
他把画像放在了兰肯床边。我捏了把汗,带着它去见舍伦堡肯定不行,万一他产生了怀疑。
安迪亚开|车把我带到了安全局。
路上|我问他舍伦堡找我什么事,他没有回答。也许舍伦堡没有告诉他,那也不奇怪。只是被莫名其妙叫过去,总是让人心焦。
“也许是治疗?”他猜测道,“或者您没有和他发生什么不愉快吧?”
我瞥了他一眼。
安迪亚闭了嘴,但只闭了一会,就继续说道:“我希望您和他之间没有什么不愉快。旗队长心情好的时候,大家工作都轻松顺利。两年前他和前妻闹矛盾那段时间,每个人都不好过。那个女人脾气很坏,身强力壮,总是和旗队长争吵、打架。最后他们离婚了。但旗队长后来即使接到她电话,还是会生气。”
这年代男人打老婆好像挺常见,能把舍伦堡气成这样——
“他不会是……打不过她吧?”
安迪亚哑了,看得出他很想说点什么,但是沿着这条线路八卦下去让他产生了危机感,危机使人安静。
到了安全局,安迪亚让我等着。“旗队长刚刚被希拇莱先生叫去了,我想最多半小时。”
开始我在舍伦堡办公室外面等,但这里来来去去有不少工作人员注意我,我就走开了一点,到了另一处。
这里离审讯室不远,目光顺着走廊看进去,我待过的审讯室就在那里面。
约十分钟,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是柯立安和帕蒂,他们带着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合体的黑裙子外面是毛绒披肩。
“不要推我。”她甩开帕蒂的手,昂首挺胸地走进来。
另一边,从刚才的审讯室方向,走出来另一个人。那是一金发的中年男人,一边走一边摸着头发,整理着发形,还总是用一种故作潇洒的姿态跟碰到的熟人打招呼,虽然对方看起来不觉得跟他很熟。
我认得这个人,他是莉莉的丈夫。
他向门口的方向走,刚好碰到了进来的柯立安一行。
中年女人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神情变得激动了。
“卡尔·辛格!”她喊道,“你这个卑鄙的人!卑鄙的人!”她几乎要冲上去抓住辛格的头发,但是被柯立安牢牢地控制住了。她看起来非常愤怒,但是又好像不太会骂人,只是重复着“卑鄙的人,卑鄙的人”。
“索芙特夫人,”辛格双手推了她一把,往后急退,几乎到了我面前,“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你们,我还被牵连了呢!我——”
他踩到了我的脚。
“您好,辛格先生。”我说。
“噢!您不是,您不是……埃德斯坦……”
辛格害怕被索芙特夫人纠缠上,和我打了招呼之后,仓惶逃出了大门。
索芙特夫人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哦,我真笨,我真笨……”
我不太喜欢这个卡尔·辛格,但马上意识到,我得出去,我必须去打电话。因为这里有一个重大危机。
索芙特夫人被捕了,她是毛奇伯爵的朋友。
“辛格先生!”我假装追那个人走到外面,四处观察,发现这周围很少有公共电话。如果我跑出去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只好返回了安全局大楼。
一楼有一间敞开门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年轻党卫军。
“我可以借用电话吗?”我向他微笑,“我想……给朋友打个电话,今天是4月1日,我吓唬她一下。”
“哇,这个玩笑好过分,但我喜欢!需要帮您吗?虽然我只是管档案的,但我可以模仿盖世太保的语气!”
“不用了。”我拨通了希尔德的家,电话响了好多声,终于有人接起来,是霍夫曼夫人。
“喂,是谁呀?”
“这里是安全局,刚才盖世太保逮捕了您的丈夫!”那个年轻军官忽然凑过来,对着话筒上凶狠地说。
“啊,天哪!”霍夫曼夫人尖叫一声,但又迷茫起来,“可是他就在家里呀!正在外面读报纸,——睡着了。”
我愤怒又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年轻军官吐了吐舌头,讪讪地走了出去。
“是我,西贝尔,”我低声说,“告诉毛奇伯爵,索芙特夫人被捕了。”
“什么?什么索芙特夫人?”
“是毛奇他们的聚会里的朋友。”
“什么聚会?”
霍夫曼夫人显然什么都不知道。
“总之你们——”
电话断了。
舍伦堡的手按下了挂机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