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江青月回门,家里大大小小的都出门迎接。
江家大哥江烨是家中嫡长子,年纪快三十了,早年跟随宋洺的祖父参军驻守西南边境,如今已位居要职。
江青月同江烨一母同胞,有当朝文人新贵的父亲,建功立业的兄长,出身贵族的母亲和科举中第的二哥,江青月自然是家中的掌上明珠。
江青月和宋洺下了马车,笑意盈盈的往府里走,宋洺看不出喜怒,面色冷清,家人们只道是他为人一向如此,并未过多在意。
只有灵乡远远看到宋洺的样子,仿佛心不在焉的寻找着什么。江星遥没有上前去凑热闹,既然人们以为她为了宋洺发疯,她自是不愿上前凑热闹的。
他们的爱恨情仇与自己无关,多看人家相亲相爱的场景只会让她想到曾经,黯然神伤。彼时她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喝茶看书,自她醒来后便不曾出门,除了看书就是在院中摆弄些花草,在小厨房做些吃食。
打发时间的事情太少,有时她也会觉得无聊的紧,所幸江家一代文臣,地位显赫,家里藏书甚多,经此一事,老爷和主母倒也懒得管她,她经常在藏书阁中,倒也得了些乐趣。
灵乡跑进来,跟江星遥说,“五姑娘,三姐儿和姑爷回来了,姑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我看他就是在找姑娘。”
江星遥头也没抬的说,“随他去,我横竖不放在心上。”话还没说完,又一位侍女进来通传,“五姑娘,老爷和主母喊您上前厅,今日三姑娘回门,三姑娘婚前就跟五姑娘最要好,心里记挂着五姑娘,想要五姑娘前去一叙。”
江星遥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才抬起头,对通报的侍女道:“知道了,我更衣后便去。”
灵乡像是与什么人较劲一般,绷着小脸皱着眉头,在衣柜里翻来翻去,恨不得找出仙女的裙子套在江星遥身上,梳发髻时又仿佛用尽毕生所学,掏出江星遥的首饰盒,意图将里面所有的首饰都插在发髻上。
江星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无语。她拉着灵乡的手,说“别这样,我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现下即便将所有的钗环都戴在头上,也比不得江青月三分,到让自己难看。”灵乡听了颓丧的低着头垂了眼不说话。
江星遥对灵乡说,“她前几日刚成婚,没必要去拆她的台面,真将她惹恼,你我二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梳寻常发髻即可。”
江星遥去了前院。她穿了最寻常不过的裙衫,头上只带了一只银钗,耳铛是最普通不过的兰花样式,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平平无奇又没有攻击性。江青月远远看着走来的江星遥,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不过是再普通寻常不过的女子,竟也要肖想宋洺。
本来自己是心疼这个妹妹的,也知道自己抢了她的姻缘不对,但就算自己不抢,江星遥和宋洺也绝无可能,不是她,便会是其他世家贵女,江星遥得不到就要死要活,搞得现在满京都的女眷都在背后议论自己抢了妹夫来做夫婿,自己的名声都坏了,对这个妹妹哪里还有一丝愧疚呢。
江青月这个人,即便背地里有一万个心思,面上永远是慈悲的。她一看到江星遥,便心疼地拉着她手说道,“怎的手这样凉,可是身体还不大好?我出嫁那日并没有见到你,想到以后我不在家,连陪你一起说话的人也没了,我心疼得紧。你若是愿意,过些日子我差人接你上宋府小住一段,左右宋洺不常在家,我们姐妹也好多亲近些时日。”
江星遥有些意外的看着江青月秀美的面庞,这小姑娘才十七岁,长得柔弱娇艳惹人怜的样子,心眼倒是不少,说出来的话滴水不露,字字不提新婚喜悦,又句句透着夫妻恩爱。
刚嫁进去三天就能说出把自己这个未出阁的妹妹接去姐夫家住,还是曾经跟自己有过一段的姐夫,这不是成心让自己永远嫁不出去么。拉着个情敌住在自己家,还能泰然自若,当然是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夫君对自己疼的紧,根本不在乎前任啊。
江星遥在心里感叹又佩服这个时代的女孩,自己活了三十多岁在感情世界里都没活明白,人家才活了自己一半的岁数,啥都门儿清,真是厉害。
不管江星遥心里怎么想,既然江青月将面子功夫做足了,她没有不接的道理,她笑着对江青月说,“姐姐新婚快乐,看得出你与姐夫情义深重,我真替姐姐高兴。”
像一记闷拳打在了棉花上,江青月听着江星遥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她竟就这样绕过了自己的话,看不出一星半点的不如意,似是早就放下了与宋洺的情谊。
毕竟活过了一辈子,又站在伟人的肩膀上看过世界,即便对待爱情江星遥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也不代表她在别的事情上也是个蠢的。
看着面前有些发怔的江青月,江星遥觉得索然无味,她心里盼着江青月别再试探了,赶紧放她回去,却又对那晚的黑衣人感到好奇,她于是问道,“姐夫跟姐姐一起来了,怎么不曾见姐夫?”
还在走神的江青月听到江星遥嘴里问出宋洺,心下警觉道,原来无所谓都是装的,心里还是难受的。江青月眼神里流露出的不屑和嘲讽都被江星遥看在眼底,可江星遥选择无视这种没意义的情绪。
“夫君在前厅的偏院,和父亲,大哥二哥在一处。”江青月淡道,“你若想去见他,也要等到父亲和两位哥哥谈完话再说。”
感情这件事,认真谁就输了。于江青月而言,她是家里唯一的嫡女,金尊玉贵养起来的。
起初她心悦之人并非宋洺,而是皇上的四子毅王殿下。
近年来圣上身体每况愈下,几位皇子蠢蠢欲动,私下拉帮结派的事不在少数,圣上不是没想过清理,然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于是圣上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观察着几位皇子的一举一动。
毅王年轻有为,二十出头时便有不俗的战功,近几年更是为圣上重用,治理水患蝗灾,成绩都拿的出手,自然也成了夺嫡的热门人物。这样的人,本身就战功赫赫,在军中声望极高,若再娶一位出身文官的世家显贵女子,自然要得文臣的支持。
江青月的父亲虽官位不算太高,这两年有了江青月外祖家的扶持,也逐渐成为朝中新贵。毕竟江青月的外祖家出身青州林氏,百年世家,家中子弟多在朝中为官,其曾外祖还曾官拜宰相,门生满天下。
即便如今曾外祖已驾鹤西去,林氏一族在朝堂上始终占有一席地位。圣上心思深沉,不立太子,也不想儿子们手足相残,故而当初盛传毅王的母亲看上了江家嫡女,想要她嫁于毅王为妃,圣上也全然当做不知此事,反而隐约透露出有让江青月进宫选秀的意愿。
吓得江青月的老爹江琮盛满世界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寻亲事,可又不愿自己女儿受委屈,还想找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正一筹莫展时,从边疆回来,在家休整的宋洺来府中做客,江琮盛满心欢喜地向宋洺提出婚配一事,没想到宋洺却拒绝了,表明自己心悦之人也是江家女,却并非江青月,而是庶出的五小姐。
江琮盛大怒,思来想去决定直接与夫人上宋府提亲。也怨不得别人,毕竟江青月确实样样出众,被主母养的很好,宋家父母一眼便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