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换了一个姿势,嗤笑道:
“可是令妃的花宴稀罕啊。”
“我已经嘱咐过陈慎,霍玉安和郭琥,多少也算有些私交。也会妥善照顾的。”
李建成脸色又阴沉又郁闷。愤愤的把手里的酒壶掷到身后,酒瓶和石块相撞,发出剧烈的声响。
“她可以不去犯这个险的!”
沈庭寒语气不变,神情依旧和刚开始一样淡然。
“可是苏家横插在了中间。苏家不但说动了北疆发动战争,还让他们把霞南山脉以南的路都借给了他们用。”
“广阳、弘南、武陵、东郡。。。。。。乃至无数的郡县。”
“世家的眼线和权力就像是扎根在土壤里的树根,早就盘桓在一起,交叉纵横。就算陈慎他们花费一年多的时间来整理,很快也就和春风吹过的野草一样。”
“只要他们还在,那大梁根里的蛀虫就还会存在。”
“随便吸收一点养分,就疯狂的生长,像是无边无尽的野草。等到你发觉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与天际相接,连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
“和他们相比,我们才是无根的浮萍。”
“建成,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李建成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牙关也咬的死死的。
“宜州如今还在打仗,你要我怎么放心?”
“霍将军尚在。”
“霍玉安受了重伤!现在连刀都提不起来!”
“那就还有宜州的万军。辽南城的军队是如今大梁唯一一直有战争的军队,若是就连他们都阻止不了,那大梁,就当失了气数。”
“。。。。。。”李建成低下头,狠狠的揉了一把脸。
乌云越来越沉,就像是抬头就能摸到一般。
“走吧,快要下雨了。一会儿宫里,还需要你帮衬。”
侍女伸出削葱一般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把盛满药汁的汤药递给坐在一旁看书的李凌麟。
李凌麟瞥了一眼那碗黝黑无比的药,微微颔首。
“放在那里吧。过会儿凉了,本宫自然会给父皇端过去。”
那个侍女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李凌麟,支支吾吾的说:
“可。。。。。。可是——令妃娘娘说。。。。。。”
“她说什么了?”
侍女看见李凌麟的眼神,立马就惶恐的低下了头,拼命的摇着头: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别怕啊——”李凌麟轻笑一声,不甚在意的翻了一页书,“本宫有那么可怕吗?”
“。。。。。。”
“令妃再怎么说也是宫里的主子,你听她的也是对的。”
“不不不!公主早就说过,公主在的地方,不能提令妃娘娘!”
李凌麟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笑道:
“有什么不能提的,虽然她只是苏家五出外的旁系,可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抬进来的。哪里有什么不能提的。”
那侍女哆哆嗦嗦的,抖成一团。
李凌麟合上书页,站起身端起那碗黝黑的药汁。
“我这就去端给父皇。”
“。。。。。。”
马车一路上晃晃悠悠的,两边的帘子时不时掀起来点儿,露出些外头的石板和路人的脚。
还没靠近宫门,郭琥就闻到了浓烈的花香味。
“这什么味道?”
外头的车夫看了眼阴沉的天色,对里头的郭琥说:
“夫人,快要下雨了。可要吩咐府上的人送伞来?”
郭琥抬眼看着眼前帘子上影影绰绰的背影。
“。。。。。。天暗吗?”
“暗了,看样子是要下大雨。”
“怎么出门的时候都还好好的,突然就要下雨了。”
车夫嘿嘿的笑了几声:
“夏季,本来雨水就多,前几年不是澖河还差点决堤了吗?天色无情,夫人还是快些吩咐手底下的人回府上拿伞吧,一会儿雨下大了,淋湿了就不好了。”
“横竖都在宫里,她还会缺我一把伞吗?”
“这说不清楚,今日那么多家眷,雨伞不够也是常事。夫人还是早些准备吧。”
郭琥微微眯起眼,不经意的问:
“那昌宁候家的家眷也会来吗?今日宴会如此隆重,令妃娘娘自然是递了帖子的。”
车夫又道:
“自然是递了的,只是昌宁候府上情况特殊,没个能做主的人所以往往都是不参加的。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两人说完,马车正好停在宫门口。
郭琥淡淡道:
“没有了,麻烦了。一会儿去府上领银子吧,再替我给府中的下人嘱咐几句,就说五小姐身子不爽利,上下里外都机灵些。别被马上要落下来的雨吓晕了头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里里外外的都看点好。”
车夫低着头,一一应是。
郭琥借着车夫的搀扶下了车,还没站稳脚。一旁的黄门就迎了上来:
“宋大夫人!许久没见了,今日可真是幸运!竟然让小的见上了!都说相国寺的香真,看来是真的真啊!”
郭琥看着黄门奉承的嘴脸,不在意的说:
“你今日在这里候着,就一定会见到我,有什么幸运不幸运的。若是漫天诸佛连这样的祈愿都要解决,那这天底下就没有别的更难的事了。”
“你与其烧香奉承,不若好好乞求玉麟关的战事早早结束。”
黄门听完郭琥的训斥,也不恼,依旧恭敬的弯着腰。
郭琥看了一眼,就径直进了宫。
车夫早早的就驾车离开了。
黄门看着郭琥离开的方向站直身体,舒出一口长气。
“再威风,也就只有现在能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