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不在的时候,舅舅就要接替宜州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务。”
“其中最常处理的就是西凉人和大梁人的纠纷。”
西凉人认为宜州还是西凉,而大梁人则认为在宜州的西凉人不是大梁子民。
宋潇冷笑一下:
“宜州都不用苏家或者什么赵家、陈家、张家的来干涉,自己在里头就能够烂掉。”
宜州甚至没有其余州郡那些复杂的世家盘踞,只有霍家一族的人还愿意守在宜州。
宋潇沉默了。
陈慎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宋潇。
许久后,宋潇近乎怀疑的自问道:
“这样的大梁,还值得我们这般出生入死吗?”
陈慎扬起头看着帐篷顶的花纹,思索了会儿:
“丫头,你还记得我在武陵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记得。”
“百姓如鱼,君如水。而臣子就是维持鱼生长的苔藓水草和维持生活的砂砾。”
“只是如今水浑浊了,就更需要苔藓和水草让水重新纯净。”
“丫头,你还记得当时离开武陵的时候,在城门口发生了什么吗?”
自然是记得的。
当时他们离开的时候,武陵城门已经修缮的和以前一样了。
张辞站在中间手上还转着那把该死的伞,邵启一脸舍不得的看着宋潇,还恋恋不舍的牵着她的手说以后有空就去京城找她。
断指李送了她一盒她自己磨的胭脂,刀疤马整日听邵启叨叨她喜欢吃糕点给她包了许多徐州特有的零嘴。
壮汉临行时送了她和郭诚一人一把他自己打的刀。
那个在黑山庄给他们倒酒的小男孩送了她一个他自己编的花环。
几人身后站的是武陵城的百姓,她甚至还看见了之前潜入流民时给他们衣服的老太太和刚进城时对他们一脸防备的哑女和小女孩。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都是笑着的。
都是——出自真心的笑着的。
“那个时候,你觉得值不值呢?”
那个时候——
陈慎笑着躺在宋潇身旁:
“在下当初做官,就是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虽然不一定能让所有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是至少在在下任职的地方,在下待过的地方,都想尽办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在下认为也就不算白白为官了。”
“值。”
陈慎侧头看着宋潇虽然疲惫却坚定的神情,笑了。
“那就对了。”
陈慎站起身,把空碗接在手里。弯腰摸了摸宋潇的头:
“既然觉得值,那就去做就是了。”
“总要做了,才知道到底值不值。”
说完陈慎就出去了。
宋潇又缩在兽皮被褥里躺下。
睁着眼看着面前的檀木箱子发呆。
里头装的是一路上百姓送的东西。
以前在宜州待着,总想着怎么会有宜州这么苦的地方。在京城待着,又觉得憋屈不如宜州。可是当她真真正正的走出去,用自己的身份,不是借助霍玉安,也不是借助沈庭寒。自己走出去,用自己的眼睛看的时候。
才惊觉有许多她想不到,看不到的困苦。
宋潇突然觉得有一丝恶寒从心中升起,不由缩了缩脖子,又拉紧了被褥把自己团在一起。
感受着身上被褥的温度,宋潇又合上眼皮沉沉睡去。
郭诚喝着肉汤,看着从帐篷里头走出来的陈慎。
“好点儿了?”
陈慎颔首。
郭诚感慨:
“我总算是明白沈庭寒的用心良苦了,小丫头一路跟着不但能长长见识还能磨练磨练,迷茫了还有你这个人当官的开导。宋逡那个当爹的估计都没有你一路上教导的用心。”
“乱说什么有的没的。”
郭诚有些艳羡,伸手抖了抖自己腰间的钱袋。
“我还是回去述职的时候让沈庭寒多给点吧。”
“什么人!?”
“谁!?”
“什么人?!”
两人还没唏嘘多久,不远处的暗卫就亮出了刀,警惕的看着风沙里的人。
郭诚拔出腰间的刀,将陈慎挡在身后。
“你去帐篷里,守着丫头。”
“不,他们或许并没有恶意。”
“在外这么久,什么不得小心着来?”
风沙里透露出些许声响,听起来像是有人在下马。然后就传来几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你再往前一步!我们就不会留手了!”
“嚷嚷什么?”
来人淡淡的说。
那人身后似乎还跟着旁人,暗卫见了那人递出来的东西就全都闭了嘴,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郭诚和陈慎。
陈慎反应过来:
“难不成——”
那人从风沙里走出来,穿着一身铠甲,腰间还配着把刀。二话不说的就走到帐篷跟前掀开帘子进去了。
霍玉安进去了,陈慎的话才说完。
“是霍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