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砂决指指边粹祝道:“小人再需一人打下手就够了。”
陈英风眼中笑意更盛,满口答应,拍拍边粹祝的肩膀留下一句“交给你了”领着白两金走了。
“我叫,崔”边粹祝走过去问好,一时间想不到叫什么,忽然想说催什么催,“崔青。”
尚有路未被土柱堵住,绕过一处圆墙,一条石子路旁两座小屋,上书“西库房”。门被推开,簌簌的土落下来,陈英风踏进去,里面一排排的书柜上皆是案卷。
陈英风顺手拿起两个垫子,扔给白两金一个,打趣道:“她给你画的太成功了,连仵作都给你吓到了,不敢和你共事。”
而后话锋一转:“自你走后,皇帝更加喜怒无常,众臣日渐谨小慎微,竟怀念起你在的日子了,甚至有人上书请天子召回你呢。”
白两金打开一卷,眼神堪堪停在第一行。
“你上一处所在是在一个山里吧。现下那已经烧了。”
白两金转头,额发因为动作太快而纠在一起,终于露出的眼睛中震惊一览无余。
陈英风朝他走近一步,递过去一张纸条,低声说:“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离开的,但皇帝已派下人来,你的行踪早已经在暗中口耳相传。你要是不愿意回去,这是个好机会,县衙之中断臂残骸,若是说‘白两金’就在其中,谁会怀疑?那世界上不就没你这个人了,保管他一辈子也找不到。”
陈英风说完手背一拍白两金的肩膀,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个极妙的点子,天时地利人和,简直完美。
“当然,你的罪我会洗掉,声明清白而去。唉,若是加上边翠翠的易容,就是更上一层楼,只是,她若不是你的夫人,连信任都很难确定了。”
纸条在白两金手中刚往下落,就被陈英风一把接过,他边往怀中深处塞边撞他肩膀,调侃:“真没可能吗?就干学?”
白两金将人推开:“翠翠可信。”
“你这就不好玩了。”陈英风待要再说,门被一把推开,鱼腥气与冷风随之倒灌,幸得衣角有带,才没随风一起去摸摸陈英风的脸。
蜘蛛年少离家多年剩的蛛网似的腰带,蜘蛛母亲临行密密织似的络腮胡,似乎一直从人中到跨中。
两人愣怔在原地,陈英风“我不买鱼”几个字就在口中含着,好险说出去命就没了。
“怎么样,够男人吧。”
嘴一动,就像是有只兔子在胡子丛中奔跑,只是那兔子发出了叶可春的声音。她走近陈英风,胡子往前鼓,陈英风呆愣地看着她,弯腰往后倒。
下不去口,真下不去口。
陈英风伸手将人拦住,言语颤抖:“春,春春?你干嘛化成这样?”
叶可春直起腰来,颇为得意:“普通的有什么意思,既然扮了,就要扮最男人的。”说完双手揪着腰带往上提了提,吹了一声口哨。
陈英风的心努了又努,终于从眼前的景象中找到唯一可以乐观的东西——这个模样的叶可春,至少他见识过了。
院中土柱已经清了七七八八,远远看见边粹祝拄着一把薄铁锨站在仵作身边,真像个男人。
路过之时,陈英风偷偷给边粹祝竖起大拇指,带着叶可春去了她朝思暮想的地方。
蕴藉窗。
还是之前的模样,鱼韬文倒还算做对了一件事情,将这个小屋保护了起来。
陆英风在前,白两金和叶可春在后。房间地上一片凌乱,彩色的帷幔柔弱地垂着,陆英风走到窗边将窗户往外推开,风揽起帷幔的腰肢,轻轻舞动。
地上一片凌乱,打翻的烛台,胡乱堆叠的酒瓶,深深浅浅的圆点痕迹,大概是洒落的酒。
陆英风扶着栏杆往下看,出声赞叹:“这个房间太完美了,所有东西都自然地证明了,当晚没有第二个人在这里。雁过留痕,何况杀一人,能做到这一步,也真是一个奇人。没有证据能证明是玄醉芫杀人。”
白两金道:“翠翠说,他感觉是。”
“感觉很多时候是对的,但就是不能当证据。”陈英风道,“但愿鱼府中能有东西吧。”
原本富丽堂皇的鱼府变得死气沉沉,活似墓里静静伫立的一个精美瓷器。
打开门来,又是满眼的土柱,土柱中又是残破不堪的尸体。不比县衙,这里的尸体有些已经开始腐烂,发出恶臭。
陈英风用袖子掩住口鼻,拿出一枚簪子来,这只簪子前几天还在边粹祝的头上,放在土中滚了滚丢下,拍拍手中的土,由衷地赞叹:“啧啧啧,这房子好啊,坐北朝南,聚水于屋生财,水中养鲤亨官。花树出屋,填坑满谷。若我住在这,不日就可召回京城了吧。”
花树高挺,直长出屋檐,底下鹅卵石砌成的小小鱼塘,里面的游鱼已全死亡,发出难闻的腥气。院中土柱林立,屋内一切如常。
待白两金领着人又复走了一遍这几天的遭遇,鱼府的土柱已尽数瓦解,尸体也被清出来,聚在树下。
边粹祝灰头土脸,将树下的死鱼捞起扔到一边,倚着树做了下来。
风吹叶动,发出声响,白两金走近,仰望着树顶,忽然道:“你高低各折一只叶来。”
边粹祝睁眼,叹了口气,拖着身体站起来,飞身上树,于高处折下一枝,又摘下低处的树枝来给白两金。
白两金一手一枝,比后判断:“树顶是杨树叶。”
“一颗树,还能长出两种叶子?”边粹祝也看,但看不出什么大区别、
“有趣。”陆英风从白两金手中拿过杨树叶,意味悠长,“移花接木。”
边粹祝无语,眼神求助白两金。
“将花木的芽或枝条嫁接在别的植物上。比如将杨树叶移到这花树上。这树枝粗细与长短甚不相符,应是常有人修剪。可花树之高,十尺有余,若有异常,人不可知。”
“这是要干嘛?”叶可春又从丈夫手中抽出枝叶来,转着看了一圈。
“以鬼神,乱人心。”陆英风道,“若如此,必定还有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