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晏清追上这艘游艇时,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透明玻璃隔断墙内,顾宗霁溺在浴缸里,鲜红的血液将水染红。
他足够诀别,妄图以死亡这种方式来与顾女士抵抗。
玻璃墙以锤击点为中心裂开,碎片飞裂的瞬间划过梁晏清脚踝,梁晏清冲上前将顾宗霁从浴缸里抱起,那张惨白的脸无论梁晏清怎么抢救也毫无半点血色回充。
“晏清。”沈景云上前将梁晏清带离了那间卧室,那里有专业的医护人士。
梁晏清整个人失了神,站在门口望着病床上的顾宗霁红了眼,那道口子很不规整,是顾宗霁捶碎了洗漱台前的镜子,用碎玻璃片活生生划开的。
他将自己关在这里,以祈求不伤害别人。
甲板上的海风吹的呼呼作响,梁晏清从天黑守到天明,游艇抵岸后顾宗霁送去了青山医院,梁晏清从始至终未让人接近过他。
抢救回来的那一刻,梁晏清腥红的眼角泛起涟漪,病房内的人借助着呼吸机吞吐着气息,氧气面罩上的水雾是生命的勋章。
港城香火旺盛的宝禅寺这一天闭寺修缮,梁晏清持三炷香跪拜在佛像前,为顾宗霁求了一个平安符。
“愿香客得偿所愿。”那是主持送别时的祈福,梁晏清握着那枚平安符离了寺庙。
“以前他从不入寺庙,自诩神佛。”沈景云望着车身消失在道路尽头,不知道从何时起梁晏清与他所认识的那位有了分歧。
那枚刻着长命百岁的平安符压在顾宗霁病床的枕头下,梁晏清守在病床旁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日夜。
最先有复苏迹象的是床头枯败的风信子重新开了花蕊,梁晏清在疲倦满身时感受到了指尖的触动,顾宗霁醒了。
梁晏清握着顾宗霁的手稍稍收紧,以及那慢半拍的摁下呼叫医生的铃响。
医生护士在两人视线间穿梭,梁晏清的视线从未离开过顾宗霁,顾宗霁与之视线交锋中眼尾渐红。
他做了一场梦,梦里他以跳楼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梁晏清赶来时抱着他的血肉嚎啕大哭,他从未见过那样梁晏清,孩子气的情绪崩塌从不会在他身上上演。
他总是大人那般稳重行事,连顾宗霁也常忽视他也只是年长两岁。
年幼时顾宗霁收到的糖果,本该是梁晏清也该向往的。
葬礼上扶灵的是他生前几位挚友,梁晏清不在其列,悲痛腐烂四肢百骸时,梁晏清连正常出席那场葬礼都无法做到。
后来的日子里,梁晏清被常年被病痛折磨,服用大量药物产生臆想,最后在一个新年夜,选择了自杀。
顾宗霁亲眼看着梁晏清用一把水果刀割开血肉,他拼了命想去阻止,最后却也无济于事。
他只是个亡灵。
悔恨席卷全身时,天光大亮,顾宗霁睁眼后见到梁晏清的那一眼,才惊觉那是一场梦。
“哥哥。”嘶哑的声线暗示着这具身体连日来的枯败。
梁晏清俯身上前,耳廓贴向顾宗霁的薄唇,“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那是一句满怀歉意的话语,梁晏清脸颊蹭了蹭他的鼻翼,温声回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