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寒剑浊世光,云间公子世无双”根本不是风流之名。
“您昨晚只是赴宴,宴席一散,立马就回了侯府,一刻也没在章台久待。”
说起昨晚,南烛又一叹,“殿下得知你去了定王的私宴,心中挂念得不行,从傍晚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枯坐到晚上,直到您回府后,内侍回宫禀告,他才安下心。”
昨日那几个时辰,太子就那么独自枯坐在书房里,如冰雕一般几个时辰没动过一下。
房中也只点了一个小灯,南烛入房换茶,看到他坐在阴影中,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墙上,脸色沉的可怕。
原本想劝他先去入睡,可太子给人的感觉阴冷到有些恐怖,把她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幸好,世子亥时就回了府上。否则南烛根本不敢想,太子继续在幽暗的房里那样坐着,会不会生出什么心病来。
南烛滔滔不绝地说着,宋云横有口难言。
只是看到南烛从食盒里拿出许多碟小食,惊讶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可不是,”南烛道,“殿下和婢子都心系着世子。世子昨夜为了殿下去接近定王,喝了那么多酒,婢子想着世子今日一定吃不下侯府里的菜,今早天还没亮就起来准备了。”
“这几碟点心是早点,世子现在就趁热吃。”她又指着另外几个碟子,“这几道小菜是午食,中午的时候,让府里的伙夫放在蒸格上加热后再吃……”
“算了,世子一定记不住,待会婢子自己去后厨给伙夫说,让他们记清楚。”
至于夕食,“早上时间不够,做不了那么多,就只做了两餐。待会婢子回宫,就去准备晚上的食物。”
宋云横:“……我用不着吃的这么精细。”
“那不行!”南烛提高音量,“世子前日坠马受了伤,昨晚本不该饮酒的。您要是因为喝多了酒没有胃口,吃的少了,殿下和婢子都会心疼。”
“如今正直多事之秋,殿下和您为了对付贵妃娘娘,劳神费力。婢子别的忙帮不了,能为您做的,也就这些了。”
“南烛,”宋云横正色问,“你可有打算,出宫,找个好人家嫁了?”
南烛惊疑:“世子怎么突然这么问?”
她不假思索毅然摇头:“婢子承蒙殿下不弃,在东宫担任女官,服侍殿下左右,这么多年从未受过亏待。”
“南烛此生不离宫,不嫁人,誓死效忠殿下。”
宋云横半垂眼眸,看了她片刻,又将目光移开。
南烛一生对周时扬忠心耿耿,却在周时扬打算对付他时,偷偷给他报了信,才让他有所准备。
她却因为走漏了风声,被周时扬赐死。
“我方才说的,你其实可以考虑考虑,”宋云横承诺,“倘若哪天,你有了离宫的想法,尽管告诉我,我有办法让你离开宫闱,过寻常日子。”
南烛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淡淡一笑:“多谢世子。”
二人聊了小半个时辰,南烛道:“婢子还要回东宫复命,殿下还等着,就不久留了。世子可有什么话要婢子带给殿下?”
宋云横没什么话和周时扬好说,只再次解释:“我并非为了接近贵妃一党,才和太子殿下假意决裂,我是真打算同他……”
“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南烛会心一笑,“您们二人自有筹谋,婢子不会再多嘴打探,只管尽心配合。”
她说完,行礼告退。
南烛一走,宋云横面露微笑的神色即刻冷了下来。
南烛私自揣测,误解了他的意思。
不过她只是一介内廷女官,不涉朝政,误不误解都没多大影响。
但周时扬可不会像她那么想。
他对周时扬的态度忽然大变,对他数次甩脸,决意疏远,可没事先同周时扬“密谋”过。
周时扬明知他是真冷淡了,却什么都不说,放任身边的人误会,这说明,这是周时扬想要看到的局面。
周时扬一直在做戏,如今仍在继续。
这位处境不太妙的储君,此刻正需要他,因此想要哄得他回心转意,继续效忠。
即便哄不回来,他也要给人这种误解,让别人不认为他们真正决裂。
宋云横这个镇南侯世子纵使不再帮太子,也决计不能倒戈皇贵妃一党。
这些心机算计……宋云横冷冷一嗤,周时扬不是没用过,但上一世,他从没想过,周时扬会用到他身上。
他和周时扬金石之交,对周时扬从未有过任何疑心,以至于他忘了——白首相知犹按剑(*)。
人死不知心。
罢了。南烛怎么想,周时扬怎么演,他无法控制。
但都已经,与他无关。
他已决定置身事外,绝不会回头再帮周时扬。
反正,这世事的结果,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