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眼下跑到了另一条街巷一处不起眼的小旅舍中，不比那繁华大道，此地周围皆是草地，青石路曲折沿至门口，似乎鲜有人至。

十倾曜看了一眼闻玉腿前的衣袍，那被火烧过的黑色痕迹十分清晰。

凉落祈也瞅着红莲手中那布上的白色云纹颇为眼熟，最终没忍住笑了两声：“也不是……不行。”

凉落祈纠结不已，扯自己的衣袍给小十戴上？有些不好。扯小十的衣袍让他自己戴上？他可愿意？将脸上面纱还给他，扯自己衣袍给自己戴？不太礼貌。

几种选择一直确定不下来，纠结之际，十倾曜的声音便响起：“阿祈，此处似乎有帷帽，看来我们正巧来对了地方。”

凉落祈顺着那窗中光影望去，望到一旁墙上果真挂着一帷帽。

正逢旅舍掌柜的出门，见四人立在不远处亲切地招呼了一下。四人被招待到屋中后说明来意，掌柜的十分大度地将帷帽送给了十倾曜。

二楼一共四处房间，红莲与闻玉住在两人隔壁，真出了意外也方便互相照应。

上楼时，凉落祈不经意往门外看了几眼。

屋内，凉落祈坐在窗旁，伸手推开了窗户，观着屋外的情况。

十倾曜欲将那墨色帷帽放到桌上，目光飘向一旁折得整齐的细绢，他伸手将其拿起置到了帷帽之上才坐到方桌另一边。

“我们要寻上官翩与苌庥的下落，要帮红莲与闻玉找那把遗失在此的伞，无论哪种都不好寻。不过闻玉说要见在妖族的神官，不知和我们路线是否相同。”

他随手拿了几粒掌柜送的小食丢到嘴里暗忖着要如何进行接下来的走向。

几声啪嗒声在窗外响起，凉落祈并未在意，同十倾曜道：“妖族混在鹤樾，将整个鹤樾布了结界以此方便他们行事，小十认为这结界可有解？”

十倾曜正长腿交叠着，懒散又漫不经心地望着桌上那盏蜡烛没有随着火焰温度熔化的行灯。

凉落祈的话他都听在耳中，闻言他抬眼，将身子立起道：“寻缺口。”

“确实。”凉落祈又听到窗外几声啪嗒声，那声音沉重，像冬季的屋檐上忽然滑下的积雪。

“若将结界破坏掉，可否会影响到鹤樾？这结界与临鱼不一样，妖族占领此处，为保自己肯定不会只有这一重。”

“是。”十倾曜应道，浅紫色的眸中浮着凉落祈认真无比的容貌，“妖族行事狡诈，我们看到的或许只是一层障眼法。”

凉落祈觉得马上就能说到点子上了，偏偏窗外第三次啪嗒声再次响了起来。

他沉默一瞬，目光自眼尾扫向窗外，于是微笑着拿起了桌上行灯探出头去看，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频频扰乱他的思绪：“嗯，嗯……毕竟也是妖族的地界啊，果然。”

“是什么？”

“血。”

“稀奇。”十倾曜时刻关注着凉落祈探出半个身子的情况，听到如泥般滑落下来的是血只觉有趣，“此地虽人少，不代表没有人。谁能明目张胆地在这里杀人？”

听他没有说下去，凉落祈收回了身子，手还搭在窗上。

凉落祈探出头时先是看了眼屋下，周围是草地，只不过已长得很高，那摊血迹再多，没入了杂乱的草地中更不显眼。凉落祈刚要侧头看看屋顶，正好看到了血液顺流下来在空中滑下的痕迹。

那血液黏稠，几乎是一摊积到重量不能承受时挂着一摊一起落下来的，故在楼上听起来那声音落得响亮。

“上去看看！”凉落祈操起桌上行灯掀起窗户一跃而上，十倾曜紧随其后，两个身影敏捷迅速，踩上屋顶在看到眼前死物时，饶是在夜晚也将凉落祈看的心中一惊。

“是木先生。”衣服同那个账房先生的一致，掌柜的管他叫小木。凉落祈将行灯靠过去几分。

木先生头没了一半，断面凹凸不平，像被啃食的。双臂不见，应是被什么砍去了。他的头挂在屋檐处，喉咙被一根很粗的钉子钉在了瓦片上，所有的血都是从那啃得不成样的半个头颅和喉颈处落下的。

奇怪之处有二。

十倾曜在凉落祈蹲下观察之际，站在他身后用脚抵了两下尸体：“他的断肢处并无血迹。”

衣服和断肢处的平面整齐无比，不仅没有血迹，就连一个血点都没有。

“上来休整不过一刻，这样悄无声息将一个人杀死又拖到房顶上……”

凉落祈说着挪了挪身子去看木先生的脖子，十倾曜走上前也蹲下借着光一起看起来。看那血迹之前十倾曜瞥了眼那根蜡烛，烛火纹丝不动，稳定得让人安心。

“失血太多，黏稠的绛红色……若是这个姿势的话，”凉落祈用另一只手比划道，“应该是啪嗒——啪嗒——啪嗒声。可我听见的是啪嗒，啪嗒，啪嗒。”

“头与屋檐边有点距离。”十倾曜伸出手去晃动账房先生的半个脑袋，因为被钉子钉住，并未摇动半分。

“血顺着瓦片落下需要些时间。他的血已经没了大半，阿祈何时听到的声音？”

凉落祈十分确信道：“在吃小食之前没有声音，听到时至反应过来有三声。若楼顶有动静，无论是我们谁定都能察觉到。”

“阿祈，”十倾曜沉默片刻轻声提醒，“这里是鹤樾。是妖界的所在地，故一切景象有悖常理之事也能是正常的，一切所看到的正常景象也可能是假的。”

凉落祈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很快地将这话记在心里，肃穆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