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手,凉落祈望向了他的长发,顺其而上望向了他的脖颈。
白皙的脖颈处那抹血色十分了然,除了止住了血,一点消下去的迹象都没有。十倾曜整理好收了细绢之际,听到了一句闷闷的“抱歉”。
他直起了身子,缓缓抬起头,凉落祈对上的是一双含笑的紫眸:“阿祈怎么总是这么见外?”
“……”凉落祈移开了视线,从四下感受到久违的阒然。他从眼前人的面容里寻得了一丝过往的痕迹,如旧时模糊的虚影被他不由自主搁置在记忆中游船的另一人身上。
见凉落祈未回,十倾曜准备起身。袖子被轻轻扯住,他低头望见一骨节分明的手抓在袖摆上,用力地泛白。
凉落祈这次没有辩解,视线从十倾曜身上重新投到不远处的枫树,自然到甚至那目光就未离开过湖面。
“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嗯。那阿祈可愿意说?”
凉落祈刚要张口,红莲一蹦一跳地跑来招呼两人。刚刚的寂静似乎是弹指间停驻的时间,凉落祈同红莲挥了下手后想来,那寂静十分不真实。
衡雾寻两人也跟着红莲走来,一时间几个人又聚在了一起。
总是如此巧合的,既没有给出他自己的过往,又没有道明那些想起的一些往事。
十倾曜眸色如常,他没有穿墨氅,只用手抚上脖子,另一只手攥着细绢将食指竖在口前对凉落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十分默契地,谁也没开口提及。
“同袍,你庇护这里了?”话是红莲问的,起初四人就着凉落祈的足迹绕起屋子,红莲也观察起来两人刚刚看的那面墙,随意地以指尖划了一下青苔上方的屋墙。
让她讶然的是指尖迸出的火焰并没有将其点燃。
业火的火苗悬在墙上偶尔蹦出几个星点,撼动了滔天的海水,烧灼了蠃鱼薄坚的鳞片,却没有点燃这破旧房屋。
“诶~有意思哈。”红莲扬了扬手将火苗唤回手中,她看着自己的手指,随后又对着墙下的青苔一指,“这可是业火诶?”
而这一次触到青苔的火苗噌地暴涨起来,很快将青苔噼里啪啦烧起来。
红莲觉得好生奇怪,以为是凉落祈对其下了什么法术,结果凉落祈失笑地摊开手:“天地可鉴,我现在没有这能力。”
他不是苌庥,灵力充沛,又被指定来庇护临鱼,根本谈不上庇佑。
他也不知道这屋到底是什么情况。
十倾曜扫了眼红莲的手,视线又回到凉落祈身上。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向一旁的水池看去。
“所以你们在这儿密谋什么呢?”衡雾寻胳膊搭到凉落祈身上反向一指,“刚刚我在墙上看到了鳞片,好像是鳞片?要不要过去看看?”
五人原路返回,衡雾寻摸索着湿滑的墙壁,摸到几处凹凸不平的地方嚷嚷道:“这里这里这里!这什么?怎么又像刺?”
付逍凑上前摸着胡茬:“嘶,有点像……”
“凉兄衡兄,这是什么?”衡雾寻凑得更近了一点,手指在上面戳来戳去,“这东西颜色灰白,有的很薄很硬,感觉像鳞片一样的东西,这几个圆的是什么……”
他脸色唰地一下没了血色,他抖着声音:“这不能是人骨吧?!”
“衡雾寻,看得出你是真害怕这儿。”
付逍面无表情地打掉他的手,自己上手:“再不济也是贝壳一类的东西,人骨你怎么想的,难不成这还是个吃人村?”
凉落祈挠了挠脸颊。屠村,吃人村,两个人兴许是曾经上惯了战场吧,总能想到一些什么。
衡雾寻忽然觉得肚子里的茶此刻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他想起来了手中的两颗糖,吞吞吐吐地问:“那二十四阿婆给的那颗糖……你们吃了没?”
“吃了啊,吃了呢。”红莲见衡雾寻眉头那点忧虑,赤瞳的双瞳染着戏弄的笑意双眼一抬挑衅地看着他,“怎么,你还没吃?怂?”
“怂怎么了,怂怎么了。”衡雾寻并不理会她的恶作剧,清澈的眼神中惊慌并未消弭。他到底没有按捺住,一点一点像螃蟹般靠近红莲:“不会也没味道吧?真的没有味道吗?”
付逍目光短暂又频繁地落在凉落祈与十倾曜身上,那方才对凉落祈行噤声之意,一半柔情,一半冷冽。
在十倾曜抬眸同他短暂对视那瞬间,付逍如是想。
这会儿他还是没忍住看着两人,大有望眼欲穿的不懈。这次十倾曜没搭理他,反而是凉落祈侧过头一脸无辜道:“付兄似乎一直在看向这边,是有什么发现?”
付逍听罢咧嘴一笑,立马双手一摆连道没有。
左顾右盼地搔了搔后脑勺摸了摸背后大剑,最终发现衡雾寻伸手一把从红莲面前拉回来:“不然你回去和听夜待会儿吧,你现在就是个听叶落怕砸头的怂样!”
红莲的话怎么看都像在骗小孩儿,但衡雾寻到底是没敢吃,将两块糖默默收了起来。
那两块包糖的纸实在太旧了,上面仿佛涂鸦般的墨色纹路他也没见过,他活了这么久,见到的东西这么多,也不曾听闻过哪里有这种纸。
想起这个他又想起来那地方茶,猛然转过弯来将视线汇聚到那黑袍人身上。
十倾曜之前说了,北方落峤。
人界广袤,他们自己给自己的土地划成四块,其中落峤属人界西方,而北方为白洲。
衡雾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眸子翕张一瞬张口想喊住十倾曜,却没有发出声音。
仿佛被猛兽扼住咽喉。
他干脆什么都不想了,专心观察起面前的灰白凸起。付逍在其身旁盯着衡雾寻的动作,见他脑袋后插着的步摇歪斜,便抬手给他正过去。
顺便拍了一下他后脑勺。
凉落祈望着衡雾寻张牙舞爪地要还手,又被付逍两下将其双手扣下。
在衡雾寻气鼓鼓地要摸上之前凉落祈要触碰的地方时,听得他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凉落祈怔了片刻刚要说别碰,就听十倾曜回道:“拔出来看看。”
“啊?能碰啊?”
“能。”
十倾曜若无其事地吐出一个字,话说得十分随意,还带了点怂恿,纵然如此他的话还偏偏被付逍与衡雾寻当成圣旨,深信不疑。
得到肯定的回答,付逍当即撒开衡雾寻抽出了大剑对准了那几块东西。剑气聚集,他双手握住剑柄狠狠对着墙上不明物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