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对着十倾曜的脖颈,握着十倾曜的双手的凉落祈视线被胳膊遮住了一半,在十倾曜的目光中只得窥见一只瞳。
投向自己的视线冷漠至极,十倾曜对着他眼底鎏金转动的双瞳相对无言。凉落祈的手撑在他的身上,感受着那平稳的起伏时不经意从眼尾扫了眼近处的付逍。
付逍强凛心神双手慢慢握紧了剑柄,明明看不见凉落祈的神情,自己却怂包一样地在不受控制地抖动,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半步都迈不出去。
那是骨子里对上位者的敬畏。
这可能吗?就算是面对帝师,他也不曾这样过。而且这现在是……
付逍也从来没想过凉落祈会与十倾曜反目。
远处衡雾寻喊不到人都要急了:“喂臭呆子付逍!付逍呢!听夜!听夜!这个面瘫脸!!!你不行就去喊喊渊神行不行!来个人啊!天爷地奶,人呢!要死了要死了啊!喂——!!!”
衡雾寻骂骂咧咧扯着嗓门喊人,没见到一点人影,倒眼睁睁地看到结界被海水压的崩出了裂痕。
在后知后觉那些裂痕随着自己的喊声裂痕蔓延得更深了些时,衡雾寻瞬间急急停下脚步闭上了嘴。
他不会布置结界,也找不到缺……
等等,缺口?
这么说来他刚才数那群怪东西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株……
水草。
正常地上谁家长水草。衡雾寻暗自腹诽,身体又马上动起来转身原路返回。
出了结界衡雾寻没敢点指成风,逆着海水冲力大跨步迈到了水草旁边,边护着自己边向海草注入灵力。
想毁了结界毁了缺口即可,想护着结界自然就要护着缺口。一条水降羽慢悠悠地朝衡雾寻游去,衡雾寻没下过海,自然没见过水降羽,看到那白端鸟翅不禁多望了几眼。
“水降羽……是这名来着。”
见没什么莽性,衡雾寻没管它,时不时望一眼在自己身边游来游去的水降羽在心里刚默默夸了一句好看,谁知下一刻它突然扬起鱼尾巴给了自己脸一下。
“……?”
衡雾寻见它窜天猴一样飞走,拉着个脸护着海草,想着等这事儿过去,谁再说他不尽责他就跟谁急。
听夜安顿好了村民见结界迟迟没有破碎,当即反应过来定是有人在加强结界,抬步欲奔向浪潮时忽然想起来村内还有两个外人在,保险起见准备折身去看一眼。
步子随面前的人影的靠近停了下来,听夜道了声:“人神?”
付逍架着大剑猛地向一头顶的一指,眉眼间是少见的怒意:“听夜,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听夜见付逍来势汹汹,寻凉落祈与十倾曜一事也暂且抛之脑后。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听夜准备先听付逍来之何意:“什么?”
“有人在救人,有人却在内讧,听夜,我劝你好自为之。”听夜顺着付逍大剑的方向看去,头顶处结界裂痕停止,那群分散的水降羽全朝一个方向游去。能让付逍如此生气,看来护着结界之人是衡雾寻。
他和付逍对视着,而后他侧身对付逍说:“此事结束后我会亲自去找帝师请罪。”
付逍哼了一声并不在意,背过听夜向对面的小路看去:“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告你的状。”
听夜未再同他多言,顺着水降羽游行的位置两人齐齐飞奔过去。结界外可是真正的海水,即使是神仙,没有吃屏息丸也撑不了多久。
付逍想着刚刚发生的事,落到了听夜身后。就在刚才,凉落祈望向自己时,听到他忽然对十倾曜开口:“要不要杀了他?”
付逍当时心沉了一半。
十倾曜却将目光转向付逍,沉默了一瞬,道:“去找衡雾寻。”
下一刻付逍点点头,留了句“我去拦住听夜”马上离开了。
付逍感觉十倾曜本想让他去找的人是听夜,稳住他不要让更多人知道这里的事。凉落祈突然对自己人动手实在匪夷所思,显然隐瞒凉落祈的所作所为是他优先要做的。
他相信衡雾寻可以所以化险为夷,两人是多年的搭档,他信白虎神的能力,也信白虎神的眼睛。
在付逍看来,衡雾寻有着不可思议的自来熟的本领。衡雾寻阅人无数,同人说话都是真假参半,唯独对十倾曜和凉落祈说一不二,说明两人是值得被结交的。
半年前的游船上,付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来试探他的,却误打误撞遇上了凉落祈。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迟迟未出手,也是想探一探这位传说中的祈神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在不在天界的情况下也会被司命一直挂在嘴上,也能流传那句天界第一老好神的称谓。
在之后的接触,他发现凉落祈待生人像一只兔子,聪明又疏离,亲近你又会保持距离。
“怎么样?我看人眼光怎么样?”回到天界后衡雾寻在家门口对着付逍举壶示意,“凉兄和十兄一等一的强,但又是给我们做菜丸子,又是专心打理那堆白栀子的,我确信是能交心的朋友。”
当时付逍还腹诽那是什么给我们做菜丸子,不过是腆着脸上去要的罢了,自始至终想和他们交朋友的只有衡雾寻。
“哎——”付逍思及此长叹一声。发觉听夜早早将自己甩在后面,他径直一望瞧见了结界外的衡雾寻正张牙舞爪地驱赶水降羽。
大抵是怕结界撑不住,动静不敢太大,衡雾寻只拿着栖衡运着灵力乱扫一通。无论他怎么动,有一只手始终是定着的。
付逍看到了那株水草。
缺口。
“哎……一个两个的,防贼似的,我可见不得阎王爷贴告示啊,得挨熊,必须挨熊。”付逍脚下使劲一蹬向前一蹿。
谁都有秘密,所以他不强求十倾曜会将凉落祈的事一股脑地一五一十告知。
如刚刚他搞不明白的凉落祈,如刚刚有心思却没说的十倾曜,付逍觉得这些事情,连同他和衡雾寻自己的秘密,他们早晚都会互相知晓。
村庄内。
“啊,他走了。”凉落祈侧头有些遗憾地开口,不知何时凉落祈坐在了十倾曜身上,修长的腿露出白氅跪在地面,即使隔着衣料也有些猛然的冷意。
在其身下的十倾曜垂眸看了眼那蓄势待发的负雪弓,犹如沉寂无声的猛兽跌进猎户随心布下的陷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