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落祈闻言回头。
十倾曜刚打完一个哈欠把手重新环在胸前,嘴角轻扬笑意不减:“这位是?”
感觉两人之间似乎有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凉落祈侧着身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向家门方向靠了几步,对十倾曜抬手举向灾离:“小十,这位是天界的帝师。”
十倾曜在夜中借着屋檐挂下灯笼的烛光看清对方尊容后哂笑一声:“久仰。”
“帝师大人,这位是…”经身旋到十倾曜这边的手突然顿住,凉落祈忽然就不说话了。
两人不认识?难道小十不是天界的人吗?
看着凉落祈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的模样,十倾曜微阖双眼复抬眸望向一旁无光的角落,眼神犀利像盯住了什么东西:“行于人界的一介未飞升的凡人,不足挂齿。”
凉落祈替他向灾离作了一揖:他这人就这性格,还望帝师不要见怪。
“如此。说来我还有一件事需要祈神定夺。”听出十倾曜敷衍的并不想同自己多费口舌,灾离也便随他去,从袖中拿出一本折子后他松开手,折子悬于他的手心下方另一端缓缓垂直下落。
淡金色的字体浮光掠影般跃于纸上,凉落祈看着这字迹十分眼熟,还未想出从哪儿见过灾离便先出了声:
“独自待在人界祈神难免有朝一日会力不从心,我本打算挑一个吉日下界让你选一位渡师的。择日不如撞日,折子上的人都是我亲自挑选出,祈神看有合适的人选吗?”
凉落祈知晓帝师办事雷厉风行,但此事司命并未同自己提及一分半点,怎么帝师就默然将此事为他定下了?他也没想要渡师。
但他还是顺着帝师之意看了一遍纸上人名,意料之中的没有一个他认识的。
也对,他从醒来之后就待在人界,要不是有一天也是同样在半夜司命下界来给他说明了情况,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天界的神仙。
“……”凉落祈着实不太愿意让不认识的人来,更何况还是作为自己的渡师。正值深夜四下生风时,院中倒也不如刚才闷热。但凉落祈心头却好似有一团火气,任风怎么吹也消不掉。
沉寂许久见两人都无话可说,凉落祈说:“帝师,我认为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渡师之位我原本无心去择,好端端的——帝师何意?”
渡师渡师,渡己之师。那不仅仅是像师徒一样要日常中指点自己,授业解惑的存在,还是在自己飞升时最为重要的外力。若是彼此熟悉,凉落祈随和惯了自然不会拂了灾离的好意,但眼下让他去选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他定然不会让外人来当自己渡师,根本称得上是无稽之谈。
灾离知他的性子,收手一扬折子便自己折好回到他的手中。灾离将其收回袖中对着他身后的十倾曜索性直接道出人选:“不如就让你身后人来做你的渡师吧——如果他愿意来天界。”
他原本并不是要提及渡师之事,手中折子其实是他不久前刚收来的神官姓名。
本该交代几句后就马上离开,见凉落祈好似有些恼意倒是让他意外,以至于在看到他身后之人时干脆顺口道了出来:“别无他意,只是觉得你身后这位很适合做你的渡师。”
凉落祈闻言又向十倾曜靠拢几分,手不自觉张开挡在十倾曜面前下意识道:“他是神仙不错,但若成我渡师,那便要听命于……”
“阿祈。”那饶谁看都是一副保护姿态,被保护的十倾曜眼中闪过一瞬错愕又很快恢复如常,未留意后方凉落祈又后退了一步,十倾曜一把扶住他的两臂在其身后轻声道,“无事。”
灾离听到了凉落祈的忧虑,望着两人亲近模样,他沉默了片刻一声轻叹道:“屋中既有客人,如此我也不再多留,二位若想好自行准备便是。祈神早日休息吧,再会。”
凉落祈微微颔首目送灾离离开:“帝师也是。”看着他离开浅叹一声,一股困意袭来。凉落祈打了个哈欠后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后转身对十倾曜道:“把你吵醒了?”
十倾曜摇摇头,侧身示意凉落祈进屋:“觉浅,认生,听到了外人声音所以出来看看。”
凉落祈哑然失笑,觉浅不浅不清楚,但认生就说得过于认真了。走进屋后才对着光才想起自己穿的是十倾曜那身黑衣。这黑衣质地柔软又有覆着黑色暗纹的光泽,见惯如此多穿黑衣之人,凉落祈觉得黑色还是十倾曜穿最好看。
十倾曜的声音在身后乍然响起:“阿祈穿这黑衣很好看。人好看,黑衣不好看。”凉落祈立马脱了下来重新放回椅子上,但还是没忍住问:“是吗,我确实没太穿过深色。”
“真的。”十倾曜眸中映着凉落祈的身影,回答得十分认真。
凉落祈老脸一红,本不想让十倾曜忧心夜游之物,走到自己屋中又折返出来扒着屋门还是告诉了他:“山顶庙上的光柱应是灵气凝聚成的,因为结界变弱使这附近出现了夜游之物。小十也要小心。”
“阿祈不要小看我。”十倾曜勾了勾手,几根金丝从他袖中冒出来飞出屋门,凉落祈探头奇道:“那是小十的神器?”
十倾曜望着它们从门缝中飞出去转身复望凉落祈回道:“是。如此一来让他们分到各村中盯着,这样阿祈也能放心睡觉了吧?”
凉落祈干笑两声撒开手收了头向屋中床上走去:“自然要睡的。”
他见到十倾曜时便觉此人亲切,不同于其他见到也会亲切的人,十倾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想让他主动亲近的亲切之意。见惯了浮萍他理应心无杂念,无论是同司命、帝师,还是南村一起生活了许久的凡人,都没有人让他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因十倾曜的到来,凉落祈久违地睡得比平常熟了些。
凉落祈是从一阵银铃般笑声中醒来的。
他睡眼惺忪的捏了个诀给自己打点好了散落其肩的头发走出屋门,先入眼的是一身水荷色的衣裙:“凉公子你醒啦!”
凉落祈滞了片刻彻底醒了,迅速看了眼身上有无失礼之处才放心道:“……早,小桃姑娘?现在是……何时?”
小桃故作玄虚地望了望屋外高高挂起的太阳,笑得灿烂得对凉落祈道:“快巳时啦。”
凉落祈:“……”
他望了眼屋中,十倾曜的那件黑衣已经不见,本就干净的小屋此时竟有些干净得发亮,小桌旁的茶水应是刚刚沏好,正冒着袅袅热气,更重要的是,他目光向十倾曜屋中探去,只见那敞开的屋门里没有本人的身影。
“公子别在意,大休之时好好享受才行。饭菜我已经做好啦,十公子在屋外正等您呢。”
凉落祈连忙朝屋外走去:“那便多谢小桃姑娘了。”
凉落祈坐到屋外院子里的石凳上看到了桌上十分丰盛的午餐以及一张书信。凉落祈心想这不会又是同渡师一事相关之物吧,余光便看到十倾曜向自己面前放好了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