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会已经到了山脚,背后是南村,面前山腰是屠夫家,少年气定神闲地拨弄着手中剑身,随后将剑丢到了地上,调皮地将双手背到身后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看天,低头瞅瞅地,言间此事似乎都与他无关,语中尽是唯恐此地不乱的狂傲。
少年明显感觉到凉落祈有了怒气却迟迟没有回话,他停了脚步望了他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少年眼神中透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他身体前倾对凉落祈继续道:“青凰大人若知道,那就好办了,那这狼如何杀你也应该知道吧?山腰处的血腥味它们应该是能闻到的。嗯,我想做的事目前就做完了,那青凰大人,我就告辞啦?哈哈哈!”
他每一声青凰大人何尝不是对凉落祈的嘲讽,众神都知他凉落祈被帝师亲自送下天界没有召令不得回去,即使偶尔被司命喊上天去也是做一些棘手的委派,一传十十传百后众神都认为是凉落祈做了错事才被罚下人界的。
众神不知晓原因,但帝师知晓,司命知晓,凉落祈自己知晓,这少年也知晓。只不过他似乎喜欢以欺辱凉落祈为乐,无论说什么,就算凉落祈不动怒,他也要说出来恶心恶心他。
见少年要走,凉落祈在琢磨出他口中那股血腥味后立刻回神猛然收回迈出的脚,只能停下脚步看着他远去。
向着同他离去相反的方向凉落祈转身赶往山顶,不曾注意面前一片狼群。四周草草扫视一圈,他已被狼群层层包围。
若细看,狼身的毛发浑身都是土棕色,好似用泥巴捏成的,但尾巴却又若火焰般燃动,在来回扫动的同时时不时甩下几滴像泥点的东西。
只是那泥点落到地中又消失不见,连同它们的肚皮上,抬起的四爪上,都在不停地滴落泥点。唯有那对漆黑的看不到瞳孔和眼白的眼珠没有滴落什么东西,像人一样间或眨一下盯着他。
夜狼。
天界有一兽,名夜狼,身如泥土,眼如黑石,脱跳如簧,入夜才出,可潜于土,杀人无形。
凉落祈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手中的木棍被直接丢到地上,右手摩挲着左手手腕,卷长的睫毛低垂。此物他自然知晓如何应对,只是夜狼数量众多,若不能一举消灭,后患无穷。
知不能再耽误时间,凉落祈跳上了树,双脚轻灵地跳出了包围圈,马上冲上山腰。狼群显然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几眼随后嚎叫着追了上去。
狼群必然不能引上山,凉落祈手中刚显现一弯弓雏形,对面便正对着自己飞来一个东西。也不怕是什么伸手接住,举在面前一看竟然是一把漆黑的小巧弓弩。
不知何人相助也来不及顾虑过多,可以肯定这是一件神器,同他的弓——负雪星河一样都能以灵力聚为箭。凉落祈不想拒绝这份好意,当即拉开弓矢对准狼群射出。
弓弩虽然精准命中了夜狼的眼睛,但在他射出七八根后,他发现这弓弩其实很费灵力。他如今在人界灵力不比天界,可以说是少得可怜,所以他并未常常使用负雪星河,更别提这种极其费灵力的神器。
凉落祈哀叹一声,默默化出负雪星河时,又一道光影劈向了狼群。狼群的头被皮飞,连同那黑眼珠都被白光化为乌有,一时间余下夜狼纷纷以头抢地融入了土地中。
凉落祈:“?”
今晚这么热闹吗?出来一个小十,又出来几个同僚。
看着在眼前翩然落下的同僚,凉落祈原本是想开口拜托他将余下夜狼灭掉自己先赶紧去山腰的,可初次见面就提这种要求是否太过无礼,犹豫几番中那人执剑站立侧头对他道:“见你着急礼数便免了吧,先赶去山腰吧,救人要紧。”
凉落祈也话不多说,一句多谢留下转身便离开。手中的弓弩在手中化无,他想应该是那位白袍道友的神器,心中又生出几分感激,心想届时就一同道谢了罢。
而他走得急,并未留意侧身而过的一棵树上有长发风扬,那背影是个孩童模样,正一手撑着树干看着他,注意到他身后的土地下正遁着一只夜狼,正一上一下掂动的另一只手对准地上就是一射。
那正是方才凉落祈接住射杀狼群的弓弩。
随后,看着另一边正在同狼群对峙的白袍人,转身离开。
这山凉落祈并不怎么熟悉,所以来时来后他就走遍了整座山,对山路了解了个大概,印象全凭白日走动的那一遭。
走近路赶到山腰处林氏家门前,地上竟都是死掉的血迹混淆狼群的残渣,血不是夜狼的,凉落祈慢下了脚步,蹲下身轻捻起一块泥土。
可残迹确实是夜狼的。
凉落祈轻轻皱眉。自己来晚了,但这未免太蹊跷了。是谁杀了这批狼群?
脑中有不好的预想,推开屋门那刻他着实心里一沉,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后山。
屋中无人。
脑海中闪过刚来到时在屋外听到的他们几人的对话,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林夫人已经带着所有人一同去了山顶庙中去祈愿。无法得知上山途中她们有无遇险,他马上向着山顶奔去。
少年口中的血迹应是林氏的,如此可知应是林氏临盆。稳婆一直陪在她们身边,为何这时候辛苦跑去山顶?且今日山上小路的路灯没有亮起,凉落祈摸黑去查看一番,果然是那少年做的。
那她们又如何去的山顶?
天黑不太能掌控好方向,凉落祈凭借脑海中的印象和山顶处那隐隐约约的光柱,快速踏着石阶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