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反应被令狐荀瞧在眼中,却犹如一根救命稻草,叫他抓住之后再不肯松手。
他越说越发坚定,这时仰头与他对视,微微一笑。
“你骗得过别人,休想骗过我。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从来就舍不得杀我,不仅自己舍不得,更舍不得看别人动手。你说是也不是?”
“你明里暗里救过我多少回,你自己数得清么?”
张俊人嘴巴张了张,被这副神逻辑给压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说中你的心事了?”
令狐荀站在那处,昂首而立,对他笑得神采飞扬。
他从未笑得这般舒展过。
“放屁!”张俊人口不择言骂道。
却见令狐荀缓缓抬起双臂,向他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
他手一张,向来寸步不离身的紫薇软剑就这么直直坠落,掉到不知何处。但他毫不关心,目不斜视,对他露出温柔微笑。
“你看,阿玄。我现在就在这里。”
他的声线似二月春风,温和清冽,带着诱哄与拒绝。
“你若真的想害我,想杀我,此刻就可以动手。我不会有任何防抗。”
惯来深邃如渊的那双雁眸里,锐意不再,戾气亦不再。只有包容万象的深沉与孤寂,隔着那层朦胧,里面依稀是一场下了许多年一直未曾停歇的山雪。
“来啊。”
张俊人看着看着,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在胸口慢慢滋长,如同蝴蝶扑棱棱的翅膀,懵懵懂懂扰动了他的心。
“来啊!”
关于那场雪,关于他眼中太多层他看不透又不明了的含义。但他总觉得,那些含义是无法忽视的。
他的眼神,从过去到现在,从未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般具有穿透力。
他忽然觉得,令狐荀并不是个被他蒙在鼓里,什么也不懂的傻瓜。
他能成为主角,是有原因的。
“开什么玩笑。”张俊人下意识地轻声道,“我恨你,恨之入骨!从来我们就是对照组,你是天之骄子,我是被人踩在脚下的烂泥。因为你,我只能屈居人下,行于暗处,还指望我对你留情?”
“令狐荀,你未免太自恋了。”
他说完,仓皇转身,高高架起化春刀,直上云霄而去。
但令狐荀比他反应更快。
被血链扯住时,因势头太猛,张俊人差点被拽个踉跄。
他本就伤势未愈,此番属于强行御刀飞行,这会子冷不防破功,险些从半空掉落。好在令狐荀很快升空,两只手钳住他的腰,将他稳稳接住,缓缓到树干上。
自他手心蜿蜒而出的血链不顾一切,与张俊人手臂上的伤口纠缠在一起,如同将二人捆绑至深的枷锁。
“令狐荀!”张俊人吼道。
令狐荀充耳不闻,兀自将他用力拥入怀中,死死抱住。精壮修长的手臂按住他的后背,小心又霸道,轻轻收紧。
“阿玄,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喑哑,一只手护住他后颈,将他朝自己心口那道疤上贴近:“你不想久居黑暗里,我就把你拉出来。从此以后,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好不好?”
“你……”
“你不需要再成就我,由我,来成就你。”
他前一生,只为利己而活。没活出个所以然来,活成了一个人人敬畏但无人敢接近的孤家寡人,活到最后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这一世不同了。
有人在看着他。
有人在这一路上,与他风雨同行。与他分享烦恼心事。
有人在不求任何回报地为他着想,却还生怕他知道。
还好他没那么蠢,总归是知道了。
怀中之人的身体十分僵硬,那张脸上写满了无数一闪而过的纷乱情绪,他好像也很吃惊与他的变化。只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连抗拒或者挣扎都忘了。
“你……你不修仙了?”
令狐荀弯眸笑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
“搞清楚你所求为何,帮你实现。然后……”
“然后什么?”
“等实现这个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