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黑云压下来,天边忽然闪过一道迅猛的亮光,随后便又是几声响雷姗姗来迟,震耳欲聋。那双雁眼亮如黑漆,尾带金黄,在那道白光之下,锐利得令人无法逼视。
张俊人朝外望了望,随口笑道:“这天气,怕不是有哪位道友要渡劫。”
令狐荀置若罔闻,朝他挨近几步:“你心虚了?”
“心虚什么?就算是鬼风邪主又如何?他人都没了,你连掘坟都找不到地儿,有什么用?”
“他死了,你不还在么。”
“跟我有什么关系?”
憋了一下午的暴雨在此刻突然倾盆落下,窗外雨声响彻天际,有人在嚷着收衣服,街上的路人全都跑了起来。
令狐荀嘴角带笑,但笑意完全没有落到眼底:“你既是他的好下属,又得了他的好处,不应当替他承担?”
张俊人二话不说,开始在心里默念先前宿灵交给他的催动法诀。
果然令狐荀脸色一变,手指不由抓紧了墙边:“你……”
“当焚心蛊是白吃的?你不讲道理在先,我也不会跟你客气。”张俊人面上不动,声音骤冷,“你要知道,此刻是否帮你,全在我一念之间。若你非要恩将仇报,我也不会做那东郭先生。”
岂料令狐荀嘴唇都痛得发白,脸上却漾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抬起一只手,停在半空,好半晌才轻轻落到张俊人肩头,无视对方冷若冰霜的眼神。
“教主大人这般厉害,忌惮我作甚?我既如此出言不逊,你还不杀我,可真是……”
他微微叹息,将剩下的话咽入口中,随即一声闷哼,如玉山倾倒,被张俊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兀自不省人事。
……
两日后,蜀庆城。
贯镇还有些凉意,但这蜀庆城却仍在酷暑之中。
两人直抵柳怀苑时,适逢一天当中最热的晌午,热得人险些化掉。青天白日的,来逛花街柳巷的人并不算多。
两人进去时,苑里在接客的姑娘也寥寥无几。除了个别陪恩客的外,角落里四五个女子正围坐一桌打叶子戏。
龟公见到两位客官信步走进来,原本脸上带笑相迎,然而眼神一落到令狐荀身上,惊喜变成惊吓。瞬间就想溜走喊人,被张俊人一把拽住后襟。
龟公回头一看,那黑面男子笑眯眯地嘘了一声,以手抵唇,在他手里塞了粒小小的银锞,看得他眼都直了。忙不迭用后槽牙咬了一下,这才跟宝贝似的揣进胸口,谄笑道:“两位爷请坐,小的给您倒茶,不知二位想找什么样的佳人?”
令狐荀正欲开口,张俊人冲他使了个眼色,一边狂扇扇子一边道:“给我这位兄台找个会说话、说话最好听的美人儿,我呢,我这个人,最是乐善好施,且品味独特。把你们这儿平日里最得闲、最不受宠的找来便是。”
龟公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遭,一叠声地应了,先是跑去那角落一桌喊了一人,又飞身往后院跑去。
那一桌上站起个身材火辣、露着一片□□的碧裳美人,此刻香汗淋漓,想来也是被热的。她莲步轻移,过来率先朝两人福了一礼:“奴家南烟神女,见过两位公子。”
令狐荀本在吹茶水,听见这名字差点烫着:“你们这儿取艺名都这德性?”
南烟神女吃吃笑着,眼睛却往令狐荀身上扫:“公子有所不知,如今仙门最受追捧,客官们就好这口。”
再仔细一看,这女子穿的衣服还真有点清凉版青城派弟子服的意思,行吧,人家爱搞情趣cos也正常。
两人随她进了楼上包间,还没讲两句话,又有人敲门。南烟神女起身开门,见到来人,竟轻叫了一声:“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弄错了?”
语气中带着三分不满二份情满五分的不情愿,张俊人趁机轻拽一下令狐荀衣袖,冲他一挑眉。
“没有,确实点了我的。”女子声音略低,但温柔似水,怯生生的。
南烟神女没再说话,恶狠狠瞪着她,将身子慢腾腾挪开。
一位白纱覆面的女子款款而来。身姿绰约,弱柳扶风,仙气袅袅。唯一的问题就是身上香味太重。
“奴家寒漪,见过两位客官。”
她刚挨着张俊人坐下,就将整个房间里熏得满是香粉味。
南烟神女对她的厌恶基本不加掩饰,直接用手绢捂住了口鼻,径自坐到离她最远的位子上。
很快张俊人就意识到寒漪好端端的为什么最不受欢迎了。
说来也离谱,她居然有狐臭!
四人坐在圆几旁,周遭飘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当中却还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骚臭味。
张俊人面不改色,手上折扇依旧扇个不停,对寒漪抛媚眼:“寒漪姑娘,敢问芳龄几何啊?你与南烟神女,谁大谁小?”
寒漪敛眉,柔声道:“客官说笑了,奴家比南烟妹妹痴长几岁。”
南烟神女只装做没听见,拎起桌上的青瓷酒壶,一边给令狐荀斟满,一边冲他娇笑:“这位公子看着气宇轩昂,还是个翩翩少年郎哩,请问是哪方人士?瞧着着实有些面生。”
说话间,另一只手已经不着痕迹摸到他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