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人瞅着有点心疼,也不飘了,轻轻在他身边落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肩膀。
少年迷茫地抬头,落到他身上,眼睛渐渐瞪大,发亮:“东幽使?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
张俊人连忙以手抵唇,朝他嘘了一声。
宿灵忙捂住自己嘴巴,只露出一双漆黑妖魅的眼睛扑闪扑闪看着他,掩不住当中笑意。
张俊人轻声问道:“辛苦了,丹药炼得如何了?”
“下午那丹炉突然砰地一声炸了,充作丹室的屋子里浓烟滚滚,简直面目全非!幸好那时我按你说法在外面远远候着,也没让人靠近。待到那股烟雾散去才进去查看,炉子都碎掉了,不过当中果然摸出三粒红丹丸,诺,你瞧,是这样的吗?”
宿灵小心将怀里的帕子摊开,给他看。
张俊人隔着衣袖拿手捻起其中一枚,仔细看了看,又放下:“炸得好。把它给我罢,还有最后一道工序,我来完成。”
见宿灵仍巴巴地望着自己,他拍了拍少年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做的很好,此次立下大功,待到明日邪主服用后药效起来,我必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宿灵脸红,结结巴巴道:“东幽使说这些做什么,这些都非我所愿。对我来说,能一直追随东幽使,已是莫大光荣。”
上司下属二人又是客套一番作罢。
当天晚上,张俊人困极累极,一回屋哪还顾得上许多,和衣倒头便睡。这一睡不要紧,一夜无梦,竟睡出了他穿书以来质量最高的一觉。
醒来后,他躺在床上复盘抚浪妖的副本,心中生出许多感慨。
原小说里令狐荀来这青头溪砍了抚浪妖纯属误打误撞,而且是在去访亲之后。他找到令狐芷时才发现,幺妹在那烟花之地受尽蹉跎,小小的年纪便患上杨梅大疮,被老鸨关在柴房里与世隔绝。要不是同住的姐妹们心中不忍,偶尔托杂役去送两口饭,恐怕人早都没了。
待到令狐荀凑足钱财过去赎她时,并没有给这件事带来任何转机。反而让令狐芷又惊又喜之下,病情加速恶化,最终药食无救,不过三两天的功夫,人就没了。
此事便成了令狐荀心中一大憾事,与幼时因家中贫穷母亲被卖并列,成为萦绕他一生的阴影。
也因此,他上风遥关时心情郁郁,遇到抚浪妖后,并没有耐心与之周旋。对方难为他,他也不废话,上去便打,往死里打,自己命也不要地打,最终才以弱胜强,暴力完成了这个副本。
张俊人当时看到此处,倒也理解令狐荀的心境。只是此次一入幻境才发现恁多端倪,随着自己变成万湖白,想也不用想,那对面的阿祥,大概率灌入的就是令狐荀的魂魄了。
自己看这个故事是这般,那在他看来呢?
张俊人强行按下这不必要的思绪,打起精神,起床将自己从里到外收拾干净,换了身黑色劲装,将头发也全部束起,俨然一副利落的侠士装扮。
昨日新得的天赋值,他斟酌了半晌,分配给摘花飞叶和飘忽鬼影各2点,一魔指1点。主要那个一魔指实在是无法应急,而且就是个无底洞,属于长期需要坚持,但短时间内没啥效果的功法。
论说要溜要跑,或者要保命,还是另外俩更具性价比。
先前还笑话男主,结果自己来了脸也被打的啪啪响,说什么英雄好汉是男人就应该赢得光明磊落,现在看来保命还真得靠苟。前期实力不够,猥琐发育流再窝囊,也得走啊。
张俊人叹口气,对着铜镜把面罩戴好,就听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随后是黑衣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东幽使,邪主有请。”
“来了。”
张俊人理了理衣摆,将iphone和化春刀装好,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这边张俊人要交付工作成果,严阵以待,那厢里,令狐荀在风遥关里露宿,却是一夜失眠,枕着草甸望向满天星辉。眸中倒映出光芒点点,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他人虽已从幻境出来,却仿佛仍有一魂一魄滞留在梦中,无法自拔。
原来在不小心被卷入抚浪妖的幻境中时,一开始虽然迷迷糊糊把自己当成了那个缺个右胳膊的小孩,但他毕竟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意志力也异于常人,慢慢地便意识这是依照别人记忆构筑的幻境。这种幻境看似无害,只是在经历别人的故事,但若真让它走到最后,往往会导致梦境中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最终精神癫狂,身魂分离而死。
为了让自己能够尽快挣脱出来,令狐荀强行催动了在这个时期他还没有学会的烈阳真诀。这是他后来在成为少阳派大弟子后,才有幸学到的一种门派清心要诀。能够助人在神识陷入迷途之际强行突破壁障,回归本元。
然而烈阳真诀也有修炼基础的要求。他现如今不过炼气期,对上抚浪妖这等妖物编织的幻境,犹如蚍蜉撼大树,哪里那么容易便可得手?
这烈阳真诀的缺点便是,反人性。倘若要这口诀生效,而修炼者本人修为不够,就必须更加催眠自己对眼前幻境深信不疑,以自身陷落之深,来激气真诀功效之强。
令狐荀对自己太过自信,当机立断,不再作抵抗,放任三魂七魄全部落入那幻境中,再无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