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的马车通过西南边的城门,驶进方方正正的大同旧城。
“今夜睡哪好呢?”胤祥进了城便开始想住处。胤禛早也想好,“不知道王还愿不愿意继续住寺庙?附近有一华严寺,不简陋,是你喜欢的辽代皇家寺庙,庄重华丽,和住宫里可能差别不算太大。”胤祥笑道,“离佛祖近些当然都好。华严寺之名,是哥哥看的《华严经》来的吗?算是给华严三圣的寺喽?会有文殊和普贤菩萨吧?”胤祥一股脑表达着自己仅有的佛学知识和兴趣向胤禛问。胤禛便慢慢回着自己知道的,“相传辽时道宗皇帝曾亲撰《华严经随品赞》十卷,雕印《契丹藏》全书五百七十九帙,于西京敕建大华严寺薄伽教藏殿安放,并于寺内奉安诸帝石像、铜像,所以这寺便愈发负有盛名。”停了一下,胤禛再接着解释,“当然也会有华严三圣,和别处的该很不一样,王看看便知。这寺辽末之际便毁了,到我朝之初,便只剩大雄宝殿、薄伽教藏殿两座,先皇时曾事修补,我便来看过,还算修得不错。”胤祥听胤禛并不说全,想来便是要给自己留点念想,便也不接着问了,等着自己看。
“看来今晚要住华严寺了。”允礼看着街景,暂且猜想着。允禄听了,便是好奇地问,“又是吾弟喜欢的地方?”允礼笑道,“我自然不如皇上清楚,只是在书中看到,‘大华严寺,在府治南少西,东向,台崇数十尺,上构大殿,高亦如之,俗谓上寺。’想来是辽代皇家寺院,依契丹族崇日习俗坐西向东而建,比我们五台山的要开阔庄严,佛也好看些。”允礼看着手中的《大同县志》,兴致勃勃道。允禄仿佛受了点启发,顺嘴就道,“这个我也听说过点,金人信鬼,以西为贵,和我们一样。”说完又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说好像不合时宜,允礼倒是又无奈开口道,“那也未必,毕竟战国起就以西为贵了。”允禄赶紧哦了一声,带过自己不合适的说法,便又只对那县志中配的插图感兴趣,心中实在想不通允礼怎么这么努力,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喜欢而已。允禄心中更生出些对允礼的欣赏。
没一会儿,马车停了,正是那恢宏的华严寺。这寺果然非凡,灰黑瓦红墙,南北对称,高大开阔,迎面的大殿坐落在石基上,其上螭吻尤为增色,建筑木构,古朴又华丽。确实不愧皇家的。寺门已是打开,寺中上下又是整齐跪迎。身后带着一众侍从,给眼前众人免礼,四人便先入其中。
进入山门,左右便见两座方门。胤祥左右张望,看方门上写什么。只见北侧为“拈花笑”,“花开见佛留心印,米白传衣续祖灯”,南侧是“擊竹闻”,“翠竹黄花圆色相,清池皓月净禅心。”胤祥轻轻揪了下胤禛袖子,“这南北的对联是有点佛家之典吧。”胤禛看了看,再对胤祥肯定道,“嗯,若见黄花、翠竹能悟到法身相即能明心见性。”后面的大师隐隐听到前面两位的讨论,不禁带笑默默点头。
经过前院的海会殿,沿着中路走,便见左右各有一座文殊阁与普贤阁,眺望其中,即见有阁高的木雕文殊与普贤菩萨。胤禛不自觉牵起胤祥,胤祥只觉周围传来打量的目光,又轻轻撤回手来,安生地走在胤禛身边。
接着一行便走进寺中心的大雄宝殿下。这大殿台基很高,大概有太和殿前三级高
,走一会儿登上去,视野又突地开阔了。这是一个敞朗的平台,大殿建于其上,殿前左右有钟鼓亭。大殿面阔九间,深五间,单檐殿顶,五脊殿、四阿顶,有大唐遗风,木质斗拱硕大。殿顶举折平缓,出檐深远、宽广,筒板布瓦覆盖黄绿色琉璃剪边,殿正脊上的琉璃螭吻就有一丈多,明显与别处不同。“哥哥,这螭吻好看。只是南北边的新旧程度仿佛不同。”胤祥仔细看着,认真问胤禛。胤禛这回倒是回头看向大师,大概是这寺院中的住持的,住持缓缓回应,“回王爷,这位大人很有颖悟,这螭吻比咱们全国各处寺庙的都大,北边的是金代原物,南边的也是圣祖时翻修补造的,故而更新。”胤禛点头,看回胤祥,胤祥心里暗道,怎么胤禛是王爷,自己就是大人了,无奈,还是对住持很有礼地笑笑,“不过猜猜。”
胤祥跟着胤禛进了殿内,大殿很宽敞,住持介绍道,这里供奉了三十二尊佛像。胤祥倒是好学,看老主持温善睿智的样子,便是积极问,“这么多怎么殿里还显如此空旷?看得很舒服。”住持笑回,“回大人,宋辽时起,就喜欢用‘减柱’的法子建殿,少点柱子,多进光,看着就宽敞。如果老衲没记错,传说京中宫里保和殿就是如此,当然,我等一介草民是没见过的。”胤祥犹豫了一下,一时想不起来保和殿什么样子,只听胤禛已是出声简单回,“是如此。”胤祥对胤禛微微笑笑。
大殿中间最前方的接引佛身后坐着五尊如来,旁有六位胁侍菩萨。这些雕塑很有唐代特征,螺髻顶上有桃状宝珠,上额较宽,面相圆满,座下莲花座高而宽大,雕着盘龙、祥云纹,佛像后背光纹络繁复,火焰纹中间佛顶设大鹏金翅鸟。允禄默默问允礼,“那大鹏金翅鸟叫什么来着?”允礼小声答,“这个我倒也不熟。”旁边的和尚低声回应,“回庄亲王、果郡王,这大鹏鸟唤迦楼罗,乃是元后传进的藏传佛教密宗里来的。”胤祥很难没听到后面人的讨论,只是心中更是疑惑,这些和尚貌似很清楚自己一行人是谁,知道允禄、允礼,也唤胤禛王爷,怎么到自己就是“大人”,太奇怪了,什么大人会走在皇帝身边,走在亲王前面,他们究竟怎么看自己的!胤祥心里这样随便一想,倒是很快又被所谓密宗的说法带跑,那纠结的问题还是之后追究胤禛去,先是问旁边的胤禛,“密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