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初五,辰时,昨日如酷暑,经了一夜雨,没想到就凉得要入冬了。张廷玉感慨着京城天气不如故乡温和,早早到了六部,一会儿便接到旨意,“……仰唯我皇考圣祖仁皇帝,皇威远畅,三孽授首。察哈尔不敢伏莽,厄鲁特顿尔倾巢,俄罗斯稽颡以奉共球,乌斯藏望风而销锋镝……我皇考圣祖仁皇帝允宜崇祀郊坛,克配上帝,以后冬至、祈谷、祭天,祗奉圣祖仁皇帝、同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世祖章皇帝配享。夏至祭地,亦如南郊祈谷礼,祗奉配享。其应行礼仪,尔部详议具奏。特谕。”于是立马拟了旨意,再三检查,准备去面见皇上,看是不是得行。
才要走进天安门,张尚书便远远看见另一头大摇大摆带着仪仗而来的庄亲王。庄亲王离开了仪仗,给已经行礼的张尚书远远免了礼,并未见庄亲王要过来的样子,只是在太庙门口停住了。张廷玉这才突然想起昨日廉亲王被罚跪太庙,想来今早还在吗。张尚书不敢再多看,进了天安门往宫里去了。
允禄装作路过太庙门前地,在太庙门口停了许久。往里望去,只见工部的一群人都还会跪在太庙前庭,那青石板一夜雨下的湿,而跪在那的官员们的袍尾也大都湿得透透的,他们旁边的礼仪官显然换了另外一批,还在精神地盯着,而那些官员,连同那位平常意气风发账房健壮的廉亲王,如今强行被要求跪得直,也丝毫不妨碍从后面看能觉察出他们仿佛将死的疲惫,他们的头都垂得极低在胸前,好像一群被水浇死的水稻,被一阵风吹过就会彻底如干稻倒伏下去。
允禄看不下去,他注意到工部跪着的人变少了,他听说了,大概是受不了风吹日晒晕死过去了,还跪着的,大概为了家计和官职硬是要称完这场考验。允禄不敢再看,这才出了仪仗,立马往宫里去了,今日的借口是给造办处送物件。上次陪皇上和怡亲王出去玩了一圈最后终究赚了不少赏,允礼说还是要还点回来才好,总没错。
允禄到造办处献上楠木边玻璃镜一件,镜高五尺二寸、宽三尺二寸五分,心想这玩意儿胤祥一定喜欢,所以就带进宫来送他了。不知从哪个时候起,允禄也明白过来,胤祥大多数时候还是住宫里的,试探过允礼一次,允礼知道自己猜到了,也没多说,就默认了,允禄就从此信了。所以他也明白过来,讨好皇上不容易,但可以想办法讨好胤祥。上次去集市,胤祥不愧长得更好看,对西洋镜子就是更感兴趣,于是允禄回来当即找出自己家里那面没用过的,西洋朋友送的镜子带进宫。送到造办处后,又担心胤祥不能很快注意到,便去紫禁城东华门处找到那个通信侍卫留了封信给胤祥,自己送这面镜子给皇上。
果然,这日胤祥接到允禄的信,甚是快乐,又见信上说这个镜子没有架子,便又传造办处先做架子,做完再用。
胤祥这日不好起,休息半日更好些,问胤禛今日出不出发,胤禛轻轻笑着打了胤祥屁股一下,胤祥顿时痛得站起身来怒视胤禛,胤禛只是安抚道:“明日你好些了再走。”胤祥白了胤禛一眼,装作若无其事拉起也闲着没事干的胤禛就出门。
李忠昨天说,自己没在的时候,小吉生下宝宝了,生了一只,过程不容易,但还是顺利了,胤祥替小吉开心,就想去看看。到了养小吉的窝。小吉还是躺在自己的账里,但明显精神比上次好了,一见到胤祥和胤禛就叫得很开心地叼起幼崽过来。新的幼崽长得真特别,和小吉小假都不像,倒像神仙下凡,一身白毛,毛特别干净柔和,眼睛一蓝一黄,胤祥很喜欢,将它接过,抱进怀里,感慨道:“小吉,你们孩子比你们长得好看太多了吧。”小吉好像能听懂,带着酸意地嗷了一声,胤禛笑了,难得温暖地蹲下身抱起了小吉,慢慢道:“不会,小吉够好看了。大概是感应得子,故而生了个奇怪的美的。”胤祥一下便听得惭愧,伸手摸了摸小吉脑袋,安慰道:“是,你辛苦了,生出这么漂亮的来。”小假不知从哪绕了出来,走到了两人脚下,很傲慢地,胤禛便松了小吉下去和它一起了。
胤祥摸着它们的孩子,很欣赏,回头问胤禛,“哥,它叫什么,这次给你起。”胤禛倒不推辞,随口便取了出来:“小康。”胤祥突地回头推了推胤禛:“说什么呢,先皇年号怎么能拿来用。”胤禛回手捏了捏胤祥脸:“你倒是想得多,大雅有云,民亦劳止,汔可小康。这猫看着有福气,期盼它给人民带来好生活行不行?”胤祥看着胤禛那轻松的面容,半信半疑,勉强相信:“好吧,如果你真这么想。”胤禛嘴唇勾了勾:“嗯,我真这么想。”胤祥抿嘴笑笑,转回那只小白猫说道:“小康。”
看望过小康后,两人就回殿休息去了。午后,有侍卫又来传话:“廉王等一众工部官员,均已完成跪罚,纷纷瘫颓在地。所有大臣都已上药回六部办事,廉亲王被扶出太庙,便有家仆立马争相向前将他扶进轿里,回府去了。”胤祥不知为何,本应同情他们的,听得却有点想笑。胤禛倒是能忍,摆了摆手就让侍卫退下去了。胤祥盯着胤禛看,胤禛还是没有笑意,终于在胤祥盯着他看的第五次,胤禛嘴角不禁勾起,“胤祥,你干吗?”胤祥笑道:“我看你还能装多久。”胤禛摸了摸胤祥脑袋:“对,我很快乐。开心了?”胤祥真诚回:“我只是听得有点好笑,你不笑我会觉得自己很坏。”胤禛另一个嘴角也勾起了,确实是没忍住的样子,也推了推胤祥:“好了,别看我了,你看我,我很难不笑得过分,我也不想做个纯然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