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九月乙丑(十八)日,孝恭仁皇后梓宫发引。
清晨,天光微亮,养心殿还是很寂静,这是皇帝的要求。胤祥昨夜睡得稳当,也知道又到了出宫的时候,便醒得主动,在胤禛怀里动了动,而后向胤禛问道:“哥,时辰到了没?”胤禛看了眼胤祥前些日搬到后殿的一个小座钟,“嗯,快了。”胤祥习惯了磨蹭,不再惊讶,胤禛就是这样从来都不催自己,任由自己在时辰将至时醒来着急,最后被迫要赶的不过是现在在外面还很是安静的下人们。胤祥仿佛还是能听到总管在外面着急的窸窣挪动声,他很友善地主动坐了起来,一边拉胤禛:“起来啦。”胤禛装作有些懒惰地被胤祥拖起来,坐着先抱了胤祥一会儿,将胤祥脖颈前的扣子扣好,才对外传人。
洗漱,更衣穿好素服,用早膳,一切都备好,胤禛牵着胤祥出门了,他答应胤祥,他们一点都不能分开,便是连今日也要做到的。这次胤祥也很配合。
张廷玉等在卤簿边,跟着一起前往寿皇殿。太后的丧仪比之前先皇的要简洁许多,如同皇帝代传达的太后的意愿一般进行。“上亲诣寿皇殿,望见梓宫,即哀恸不胜。至卯时,躬亲奠酒,三献毕。奉梓宫昇龙舆、启行。上步从,至景山东门外。哭不停声。齐集诸王、满汉文武大小官员、蒙古诸王、台吉、塔布囊等、俱随行礼,跪送举哀,梓宫启行。上由地安门出东直门。近享殿。驻跸于通州西杨家闸。”半日奔波,浩荡十里出京,灵驾所过地方,百里内文武大臣预先于路右百步外,文官在正蓝旗末,武官在镶蓝旗末,候灵驾过,随至宿次,在黄幔城外行三跪九叩大礼。灵驾过门桥,有大学士两人轮流祭酒焚钱。再怎么荣耀与辉煌的,最终也不过停留在张廷玉笔尖如此几句。
待将梓宫在景山东门跪送罢,皇帝率群臣便从御路先行,提前到通州杨家闸备好的芦殿等候,与梓宫并不同路。皇后等女眷则在太后梓宫后,随梓宫后行。当灵驾将至,皇帝率众王公大臣跪于北门外,灵驾由北门进,奉灵驾于殿内正中,陈册宝于左右案上,自上到下行夕奠礼。礼毕各回宿次。
各王公被安排在同一区的殿宇中,除了怡亲王没有出现。庄亲王主动与果郡王一起,两人暖阁中各睡一榻,两榻方向相反地拼在一处,两人正好床头相对,此时累了一日筋疲力尽,都疲倦地躺着。“累死了。估计我们再经历这一次就够了,我真是不能再多参加一次这样的,以前先皇都不送,你说皇上怎么愿意亲自送啊。”允禄躺着不禁低声抱怨。允礼也是有气而无力,只是比允禄还能顾及点体面,简单说道:“皇上都做了,我们有何做不得。”允禄倒是突然趴在床头看向允礼:“话说上次胤祥是不是没来啊?”允礼沉默了,他也跟着不禁想起,上次先皇梓宫到了的时候,自己还在景陵,确实没有看到胤祥,反而是没到两日,皇上便将圣驾留给自己,着急离开了队伍,好似先行一步回京了。
允礼如今心中觉得很多事情还很含糊,但又隐隐清晰起来。允禄见允礼不说话,知道这个弟弟就喜欢藏着一些心事,没办法,谁让他当初没有跟对人,现在谨慎点也是能理解。于是允禄继续主动分享自己的意思:“我是说,胤祥这次来了,我看得到他,他跟着皇上的圣驾,好像没一会儿还被叫进皇上的卤簿里了。上次我好像就没看到他。上次,你也没在,所以我一个人遭罪,很无聊来着。”允礼哦了一声,翻了个身。允禄也觉累了,接着躺了下去,嘴上还是追问道:“你说,胤祥晚上睡哪啊。”允礼还是沉默,只听允禄慵懒间断的声音从自己上方传来:“哎,我也太傻了,当然和皇上一起,还能和谁。”允礼不禁抬头看向允禄,发出一声嗯的疑惑语气。“你也这么想吧,谁还能怀疑这个呢。跟皇上在一块终究能少遭些罪。”允礼还是没说话,静静听着,躺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再看允禄。没一会儿就听见了允禄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