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上诣寿皇殿大行皇太后梓宫前,行月祭礼,是日诸王贝勒贝子公以下、文武官员三品以上齐集行礼举哀。
胤祥回宫后,还是习惯性地先去造办处,只要出了养心殿,他就能勤快地去干点正事。这日天气有些燥,秋日了,突然回暖也是常有的事,可胤禛怕热,为防之后仍会有不少热的时候,胤祥到造办处的第一件事,便是传做避暑香珠四料。绕了一圈,并没有更多收获,胤祥准备回宫。刚走到门口,突逢郎中保德前来传旨。保德先向胤祥请安,胤祥知道此人是胤禛派来的,示意他去传就是了。保德听命,当即起身往木作、皮作方向去。胤祥好奇地跟在他身后,打算去看看胤禛又在耍什么花招。只听保德传旨道:“着做杉木床一张,长七尺五寸(250cm)、宽五尺五寸(183.3cm)、连架子高六尺五寸,不要甚重,做轻着些。周围安楠木栏杆架,配做床刷、夹帏帐、被褥、枕头。钦此。”胤祥听得心里奇怪,这床好像比昨天那张还大一些,做这么多床是要放哪啊,还有,为什么要轻一点,胤祥想不通,看起来成天都在办正事的胤禛,心里都在琢磨些什么。
带着一大堆问题回到养心殿,进了暖阁,正准备开口,居然发现有官员在,胤祥闭起了嘴,走进殿后向胤禛行了个礼,就被叫去屏风里坐着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屏风外的这位官员是河道总督齐苏勒,胤祥之所以知道他,到底还是因为他在治河上有不少本事,为人清慎勤勉,胤禛提过他几次,对他还算满意。齐苏勒早年在官学被选为天文生,曾任钦天监博士,所以来养心殿后,先与胤禛讨论了最近的天象,都是福兆,胤禛很欢喜也很相信,因为他也观察过,觉得此信不假。胤祥回来时,两人正聊得差不多,胤禛才让齐苏勒报今日欲禀之事,让王一起听。
“启禀皇上,六月二十二日,黄沁二水并涨,从姚其营漫滩而来,渐与堤顶相平,将各处堤工,漫坍八处。水由原武阳武等县流去,至二十五日,水势消落,各处坍卸堤工,俱已断流。其大溜仍走正河,并未迁徙。”听起来就是没什么问题了,胤祥心想,低头捏了捏胤禛棱角分明的中指。胤禛好像把这当作胤祥对此事的回应,向屏风外的总督授意:“沁黄二水,消落归槽,该督须速率河员,将坍卸各工,昼夜修筑完固,以御秋汛。”齐苏勒深感同意,又向皇帝禀明,自己已按照皇上的意思去做了。这位官员话不多,与胤禛交流时往往就事论事,几乎不会多说什么。然而,当谈及彼此感兴趣的话题时,他也能很好地应对,并且双方似乎很容易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因此,很多事一说即明。最关键的是,这位总督面对皇帝时恭敬但不卑微,反让胤祥听着很舒服。再看胤禛,他也是自在,胤祥便觉齐苏勒能混得长久,如果他命够长的话。
齐苏勒出去了。胤祥回过神,抓住胤禛的手,轻轻质问:“皇上,你今日又传人去做床了?”胤禛仿佛很需要地点了点头,目光很真挚:“是。”胤祥仍不明白胤禛的底气都是哪里来的,只好接着解释:“昨日不才有个新的?这样很铺张。”胤禛不能同意这样的说法:“大清随便哪个官员王公家里都有那么多床,我养心殿才两张,算什么铺张。”铺张当然是借口,胤祥还是要反驳:“可是用不过来。”胤禛正直地回复:“当然是有用才做的。”胤祥又问:“做好了放哪?”胤禛思索了两下:“到时就知道了。不用着急。”胤祥深知胤禛不喜欢提前做决定,这话并非骗自己,真遇到问题时,他总有解决的方法,但还是执着地问:“那为什么那样改呢?”胤禛反握住胤祥的手,认真答道:“昨日我觉得,那张床重了些,不如竹屋里的好,能动一点,声音才比较有意思。”听了这样直白的话,胤祥脸一下子就红到了眼尾,愤愤地瞪向胤禛,却说不出什么狠话,只能从齿间滑出一句:“不知羞愧。”最后心里也默默地想,轻一点好像是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