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起漕运问题,胤祥不禁想起上次南游,在路上看到不少漕运船只,由于水路淤积,河道并不畅通,于是停泊贩卖私盐,不知道胤禛当时传话办了没。正想着,便听外面有仓场侍郎陈守创求见。
胤禛登基以来,仓场侍郎换了两个,这是第三个。原来的内务总管李英贵被提拔为仓场侍郎后不久便称病,于是顺天府府尹陈守创被派去代管此事。陈守创是个很有学问的官员,胤禛在康熙六十一年奉命查仓,陈守创还是工科给事中兼中南仓监督,胤禛亲眼见陈守创敝笥一箧,布被一床,庖厨所炊仅仅黄芽菜、小米粥而已,当时便慨叹,“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岂少监督饭,而苦节若是耶!是天下第一贤员也。”继位后,很快就将他擢升为顺天府尹。
大概是胤禛早上下了与漕运相关的旨意,不仅户部知晓,仓场的也得来回禀。
陈守创跪在屏风外,甚感新帝知遇之恩,未能答谢,只能勉励。今日一听皇上派人来传立马就赶了过来。原来胤祥想起的漕运之弊,胤禛也已想起,所以传陈守创来商议。胤禛直接提问,“粮运关系国储,必须遄行无阻,始得及早抵通。自杨村至通州,河道多有淤浅,粮船起剥,每致耽延,以致回空冻阻,并误新漕。陈侍郎以为该如何?”陈守创虽上任不久,但初心不改,谨慎对答:“回皇上,此事确是巡过河道者皆知。臣定严饬坐粮厅,查看河道,有淤浅处,作速挑浚深通,毋使阻滞。”胤禛淡淡回:“不够。并知会天津总兵官,用心催赶。”陈守创小心称是,知会一声不是难事,但没有皇上的旨意终究会拖延得多,皇上能开口,自己自然不会拖沓。
接着皇帝又传:“天津一带地方,向有贩卖私盐等弊,粮船不许停泊,火速趱行,直抵通州。至抵通后,速行起卸交仓,毋得需索抑,苦累军丁。”胤禛一边说,一边看向胤祥,当初发现贩卖私盐的情况就是胤祥先观察到的,回来这么久,被他翻档案提醒才想起此事,亦当加急解决。胤祥会意,回以点头。陈守创自己也还未来得及巡视如此仔细,怎能想到皇帝还会指出这样的问题,一时犹豫思忖地称是。胤禛有些察觉到这位官员的疑惑,便当即解答:“朕去年亲自阅仓,知漕粮过坝一昼夜可五万袋,可见交卸甚易。尔等加意督催务使空船早得回南新漕亦可无误。漕运一事,朕亲身阅历,纤悉洞知。尔等傥不尽心料理,或因勒索,致有迟延,责无所诿。”胤禛对欣赏的人也决不存侥幸心理,他相信人都是人,善良与正直都是脆弱的东西,与其等到对方犯错时再揪出来,不如在一早就提醒清楚。所以他这几句不仅是要回答这新上任不久的仓场侍郎的疑惑,何以自己知道得清楚,也是提前警告,这分肥差自己盯得紧,不容随性而为。毕竟,之前几个侍郎都不中用或称病,实际上并不简单,自己是不愿再反复换人。
陈守创自然听得懂皇上的意思,连忙接旨,心中的谨慎比来之前只增不减,对皇帝通透的敬意也更深了几分。突然,他听到屏风里有另一人声音,向皇上夸到:“没想到哥哥还记得,我方才正要提醒。”陈守创一时愣住,这声音清淡,对皇帝倒很是随便,像个孩子,却唤“哥哥”,陈守创一时惊讶得不敢出声。只又听皇帝并未叫自己退出去,只是回那人:“怡王明智,还有许多要王提醒。”皇上怎么如此谦逊,之前听闻的并非如此,此等好说话,还有什么可怕的。正想着,屏风里声音消失了一会儿,最后只传来皇帝一句:“可以退下了。”陈守创连忙退下去。走到门口,陈守创才大概知道了,原来怡亲王总在陪皇上听政啊。
屏风里,胤祥不满:“你怎么不提醒我。”胤禛并不以为错:“提醒什么?官员们难道不该知道王子分担了多少么?”胤祥拿胤禛的大方没办法,只是低着头道:“不用知道的。”胤禛伸手捧住胤祥的头:“我说要就要。”胤禛知道胤祥从不邀功,但如此只他自己吃亏,这是自己不能接受的,只要有当然都要让别人都知道了,没有的,自己也要编出来。胤祥无法,随便吧,自己也是一点不在意才会突然出声,那些官员自己会想通的。
十四日,允禩来了养心殿,门口的造化又吵得很。胤祥收拾妥当出了门,慢慢地走向门口,看到允禩被造化吠得手舞足蹈,也不禁笑出声。允禩抬头看到胤祥,心烦得很努力定下来,但也无法跟从容胤祥打招呼了,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折子:“给,工部改好了。”被造化扰得连允禩都装不下好人。胤祥并不接过来,明知故问道:“什么折,怎给我,廉王不是来见皇上的呢?”造化听胤祥说话了,才回到他身后,不再纠缠允禩。允禩拍了拍袍子,强装体面地答:“是怡亲王你的会考府驳我的折子,不是给你看就行了?”胤祥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哦,会考府是皇上的,我只是代为办事。至于折子,只是不知道王说的是哪一个。”允禩不想回答了:“我就问你要不要吧?”胤祥态度很端正:“没说清楚,皇上不让我要的。”允禩无法,准备转身就走,改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