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道为何,胤祥恍惚觉得之后错过了一些内容,最后再三认真反思,才敢最终确定今日朝会仿佛跳过了许多官员禀事,连大学士都说的很少。胤祥本来真的有点担心,太久没上朝,自己懒散惯了,万一在朝上睡着怎么办,尤其是王公大臣们纷纷阐发无聊内容时。然而,胤祥又明白了,自己并未真的困睡的原由在于胤禛好像说了不少,自己也一直在听。
当下,胤禛正就兵部尚书大学士白潢上报的行军有功者奖励安排,吩咐了一连串:“谕兵部,进藏及克复台湾有功人员,其现在者,俱已邀恩议叙。惟有身故者、未得议叙。同为国家立功之人乃于身故之后,不得均沾恩恤。”大学士等一阵齐声称是,胤禛不回答,不温不火也不喜地只接着说让他们好好议定,便结束了这番讨论。
不过胤祥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内阁学士史贻直倒是很安静,并未凑上前一起讨好,见众人都激动上前后,才脚步一顿地在原地跪了下去,瘦直如竹。胤祥猜得到史贻直是早晚要做大用途的,此人太聪明,什么都一说就能记住,精通典章制度,比张廷玉反应得还快。他善辞令,长得也端正正直,胤禛最近拟旨总传他。知道这史贻直也是没什么大背景,十八岁便中了进士,虽年羹尧举荐过他,但他的才能全是自己的,胤祥也很为有能人帮到胤禛开心。胤禛说过,所见之人中,出发点愈低者,必是才华愈高者。可见史贻直应当是比年羹尧还有些才华的,今日又这样的细节,让胤祥也不禁帮着胤禛考虑官员的擢用。正想着,胤禛又传话道:“停徵山东、山西、河南、历年带徵旧欠钱粮。宽限一年。”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提议之事,胤禛果然得空总提,胤祥从对史贻直的打量中回过神来,听回胤禛的话,很满意地一笑,站着晃了晃。
屏风里,胤禛取了个很特别的角度,让自己可以清晰地看到胤祥。然而,当方才谈兵部事时,胤祥突然好像不听自己的话,正在观察在一旁呆站了一下的史贻直。胤禛一开始是不满的,不知道其他官员有什么可看的,于是先在记忆里搜了一段胤祥近日的提议去办,虽然已经传过,上朝再说一遍也无妨,反正胤祥是记不清的。果然,成功拉回了胤祥的注意,见胤祥在阴影下又晃了晃,胤禛有点担心,转而突然想到胤祥看史贻直可能是看他有点才干够特别,毕竟自己最近也经常用到他,夸过两句。胤祥喜欢当真,且每每观察官员,练习自己教他识人的法子,再举荐给自己。看来今天又是如此了,正好自己是有些属意史贻直,可以试着用用看,又念近来吏部右侍郎缺,胤禛便直接开了口:“升侍讲学士史贻直为吏部右侍郎。”
皇帝说罢,史贻直一听也是惊讶,今日是什么风,方才还觉怡亲王看了自己好一会儿,还以为自己是仪态不够端正被发现。然而这一下皇上又马上升自己作右侍郎,这是什么好日子。难道怡亲王早知道自己今日有这样的殊荣,所以打量自己,一想又觉应当确实如此。史贻直每次去拟旨,见到怡亲王都在,他相信还有什么是怡亲王会不知道的呢。看起来相当体面的怡亲王果然是能识人的。史贻直一面揣度与感恩,一面马上上前接旨谢恩。
接着本应是某些大学士继续进折,然而众人只听皇上突然出声:“今日便如此,剩下的折子放养心殿便好。”接着百官皆跪,一旁的礼仪官高唱退朝。胤祥感到莫名其妙,上朝何时如此简单就结束了,还是自己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胤禛住在自己肚子里么。接着胤祥也装模作样地同王公大臣们一同要退出养心殿,直到退到黄色琉璃影壁时,突然从养心殿里冲出一只灰白色高大细犬,吓得周围的百官都退得快了许多,纷纷离开了养心殿,扬长而去。而胤祥,看着造化吓了一通人,不禁笑得不甚体面。吓走人后,造化倒是转回自己脚下讨好地蹭了起来,胤祥不禁笑着拍拍它的头:“你真是越来越像胤禛了。”说着,不再往外走,转身带着造化一起回了殿。
“胤禛,你为何今日要退得这么快,看不起我?”胤祥一进养心殿就喊到。然而当他绕进屏风,猛地看见张廷玉竟跪在胤禛的屏风前,安分且有些动摇地跪着,胤祥突地感到甚是脸红,马上趁张尚书还未反应过来向自己行礼,带着造化便转身就要走。然而,突然胤禛的声音叫住了自己:“王说好一起来议会考府事,故朕特留了张尚书。”胤禛装作若无其事,胤祥僵住了,像被冰冻住了。胤禛话音刚落,又听张尚书立马非常得体地向胤祥行礼:“微臣向王爷请安。”胤祥的冰融化了,就是湿了一身一般,简单应了个免礼,便快速绕进了胤禛的屏风,冲向胤禛就是一扑,捂住了胤禛的嘴。
两人的眼神对战了好一会儿,屏风里寂静无声,屏风外的张廷玉跪得手足无措。眼神的恐吓中,胤禛输了,胤祥才松开手,胤禛淡淡到:“好,张尚书便把折子放下就好。此事重大,我与王好好商议先。”说完,张廷玉那郑重端正的声音又慢慢传来,但告退得很快,张尚书的气氛很快消失在了养心殿。
胤禛翻身将胤祥压住,吻了吻道:“不用羞,张廷玉自己有一套可以解释。”胤祥撅嘴顶了顶胤禛的唇:“随便。”
果然如胤禛所料,张尚书今日亲耳听到怡亲王开口唤皇帝名字,一开始还有些讶异,然而出了门,他便想通,兄弟之间唤个名而已,虽然自己弟弟们不这样,但人家满族也许本就不那么在意礼法,自己不能再多想。摇了摇头,张尚书的脑子里又只剩下会考府、礼部、户部之事了。等他走到午门,心中唯有疑惑,会考府这件事因何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