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后湖边走到疏峰宇,环湖风光便都很容易收入眼光,亮堂而不璀璨,古朴亦不陈旧,庄丽但非堂皇,很是清雅,让人看得心闲。以往来此,入了夜,胤禛与胤祥也都回自己的西花园住,自然难见这边夜里的景观。如今得见,也觉算是有些可观之处。湖上荷叶荷花零星成片分布,经午后大雨冲刷,其上坠了许多透亮的雨珠,在沿岸数重楼阁廊院的灯火映照下,可见其花色倒是收敛了许多,有濯涟不妖的美感,比白日里的艳美更收敛、憔悴而可人。畅春园可以说主要分两片湖区,园中有一长阔的宽堤,将其分开。两人赏着夜花,不再往前走,而是向西拐上这条宽堤。宽堤上有许多楼阁小建筑,两人都还算熟悉,西半边大略是赏景用的曲折亭台,东半边则为用以习文编书之堂。穿过一重重的藏拙斋、养愚堂、兰藻斋、葆光斋,不禁想起以前常被迫早起来这些斋里读书的事,胤祥感慨:“当初对窗便能看到湖中游鱼戏莲叶间,如今想起似乎便没那么痛苦了。”胤禛听了还是忍不住嘲笑道:“可我却只能想起,祥偷跑出去,在斋外钓鱼的样子。”胤祥控诉:“你只能想起这个,说明兄长当初也只看窗外,并未用心读书。”胤禛坦然:“不是看窗外,是看你。”停了停,瞅着胤祥一脸感动,又补充道:“不过,我书也是读完了的。”前半句还让胤祥听得又感动又害羞,后半句里则暗藏胤祥可以察觉的一丝讽刺,毕竟自己钓鱼那会儿的功课,可都是抄胤禛或是胤禛帮写的。这样想着,胤祥便羞地任性:“我觉得好点了,想要下去走走。”试图展现自己独立行走的能力,仿佛得以抹去一些不那么光彩的往事。胤禛有些好奇地看向胤祥,还是如其所愿地放下了他。胤祥一落地,确实感到全身都痛得明显,不太舍得让自己走,但还是坚强地向前试着走起来,胤禛看得又好笑又心疼,一把扶住了他,借了他点力,胤祥才又感到好些,便不顽抗地,被胤禛搂着向前继续走。
眼前又见两间别致书斋,名为渊鉴斋、佩文斋。胤祥看到这斋名,便回忆着向胤禛炫耀似地说道:“哥哥,我还记得,这渊鉴斋得名自先皇时所编类书《渊鉴类函》。”胤禛露出赞叹眼光:“哦?为何王子记得如此清楚?”胤祥突地有点无奈,试图撂过此话不提。无奈胤禛怎么有这么多问题,胤祥转移话题道:“哥哥,你是不是将允祉门人编撰的《古今图书集成》也放在这斋里了。”胤禛很好地回答:“是。我竟不知王子关心如此多事,对文书编纂的事就是熟悉,不愧是当初被先皇罚抄过整个书斋目录的人。”胤祥本想溜过此话,没想到还是被胤禛抓住了,便指着另一边的佩文斋,坚称道:“要不是允禵非要与我上课打闹嬉戏,我也不必被罚。不过,他还要去配文斋抄《佩文咏物》目录呢,可是有四百八十六类,诗一万四千五百五十首。而我的不过是三百五十卷。”胤祥语气里透露着明显的得意。胤禛也是难以反驳:“你倒是将别人的罪记得清楚,但你的明明是四百五十卷。”胤祥坚持道:“怎么会呢,我可是都自己抄的,数得很清楚。”胤禛真是无可奈何地搂上胤祥往前穿走在湖上游廊,一边抱怨:“你是记清楚自己抄的了,剩下的一百卷是我用你字迹抄的,你自然记不清。”
胤祥懵懵地看向湖上的小岛,已是被提醒地想起好像确是这么回事,方才好像选择地忘记了,胤禛倒是替自己把账记得很清,心里惭愧,但只好继续逃账,指着那漂亮的糊中小岛道:“哥哥,我们划船去蕊珠院看看好不好?”胤禛看透了这小东西的心思,便顺从地应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