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藩院可谓除礼部最为忙碌的部门之一,胤禛也感到热得厉害,便召来大日头下笨拙地安排事的裕亲王,关切道:“外藩可都传了?”裕亲王热得额头出汗,仍稳住心智小心道:“回皇上,已传外藩公主、郡主等,蒙古王、贝勒、贝子、公、台吉等。”胤禛看着炎炎日头,心生疲累,便接着吩咐道:“今值皇妣大事,伊等感戴平日隆恩,自必速来虔谒。但时值炎热,蒙古内未出痘者甚多,著停止前来。至公主、郡主等,有必欲来京者,亦不必急迫,著届期从容前来。”裕亲王接了旨又着急去传,被皇帝叫住了,只听皇上又淡淡道:“理藩院理事者多,裕亲王得空也当多照顾自己身体才是,此事令廉亲王去传便好。”裕亲王保泰心中微微一愣,素日里他都是更同情廉亲王被排满事务,然而今日酷暑之下,他也无法再坚持为廉亲王顶事,心头一感动,向皇帝谢了恩,便去找才坐到檐下休息的廉亲王。
廉亲王接到新到的旨意,心中愤然,碍于旁边有稽查官员,也不敢直接发作,便仍有礼接下保泰带来的事。允禩好不容易奔走安排才罢,只听皇帝又传总理事务王大臣等到殿中觐见,允禩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这是要自己为太后陪葬吗。允禩一边走,一边心中盘算,看来胤禛还很是记仇,早听允禟说过,当年自己母亲去世办丧礼,允禟拉着胤禛来送饭,一路上胤禛都黑脸,叫允禟不敢再叫第二次。胤禛一定是怨怪自己当初安排得太麻烦,这下轮到他,偏要反复折磨回来才肯罢。现在的日头多大,都传旨让别人休息了,怎么偏不让他喘口气。地砖上的热气烤上允禩的亲王素服,衣服已湿透,允禩只觉全身发烫,口干舌燥,好像要被烧化了,所以拖着脚步,最后一个到了殿内,殿内可真是凉爽,允禩缓了过来一些,方才一黑的眼睛终于清晰,面前是坐在上位的胤禛那张冷如冰霜的脸。
“廉亲王,你可都听清了?”允禩一愣,听清什么,刚热得脑子嗡嗡的,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已经在殿内站一会儿了。他干脆跪下,跪在几位总理王中间道:“回皇上,臣不知如何是好。”胤禛瞥了一眼,也是无奈,想跪着就跪着吧,又转头看向隆科多,示意他回。隆科多过得就比允禩好得多,轻车熟路地进了某个凉殿,已是休息了一阵儿,不出宫不过是怕皇帝真的会找自己,果不其然,皇帝派人来了。隆科多不屑地看了一眼不中用的廉亲王,有些骄傲地禀:“回皇上,臣以为贝子允禵,原属无知狂悖,气傲心高,贪污军费甚多,理当严惩。”胤禛并未同意,思考起来似地,隆科多也跟着跪在允禩旁边,心中开始不知觉地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撇得太干净,反而让皇帝怀疑,于是趴得更低了些,贴近殿内砖上刚好凉快。没一会儿,只听皇帝传谕:“朕惟欲慰我皇妣皇太后之心,著晋封允禵为郡王,伊从此若知改悔,朕自叠沛恩泽。若怙终不悛,则国法具在,朕不得不治其罪。”众人齐称皇帝英明,廉亲王还是慢了一些,显得格格不入,又让人说他不了什么。胤禛懒得再和这些人周旋,最后交代到:“允禵来时,尔等将此上旨传谕知之。”便让几人下去了。
太后停灵宁寿宫后,胤禛与胤祥也就暂且搬回了养心殿。从午夜行丧礼到黄昏,太后事才初毕,朝中王公百官及女眷退出宫去。宁寿宫复归寂静,只烟火缭绕其中,下人候命。张廷玉向皇上回禀一切已妥当,交代下去了。胤禛淡淡回:“知道了,张尚书辛苦,回去好生休息。”丧仪还要持续多日,胤祥傍晚从后殿出来陪胤禛到夜里,终于能坐轿回宫了,也是喘了一口大气,看着胤禛脸上微微疲累,还对自己一直照料,实在叫人心疼不行,更是拉着胤禛赶紧离开。走到殿门口,胤祥望了望四周已是无人,轿边所有人也都低着头,突然低声对胤禛说了句:“胤禛,我想背你。”胤禛惊讶地嘲笑:“小阿哥,不要乱来。”胤祥作势站住就是不走,拉着胤禛袖子,恳求起来。胤禛无法,松懈一笑,方才脸上的精神都卸掉了,只剩下一脸淡淡倦意,伸出了两只手打开朝向胤祥,示意对方来抱。胤祥快乐一走就到了胤禛身前,看似小小的身体,还真是有杀虎的力气,一下子就将胤禛背到了自己身上,托着就往轿里走。十步路轻飘飘地被胤祥一下子掠过,胤禛尽可能调整得让胤祥省点力,也不自禁将头搁到了胤祥肩头,享受这奇妙而安心的休憩瞬间。进了轿里,胤祥很是小心将胤禛轻轻放下,才要转身,偏一把就被胤禛抓住,抱到了怀里。胤祥幸福抬头,双手摸上胤禛的脸,小心抚慰起来,只见胤禛低头温柔道:“多谢王爷扶助,不愧是满洲巴图鲁。”说完便侧脸含了含胤祥小小的耳廓,捧抱着胤祥小小的脸,轻轻靠着,全身放松地满足道:“王子,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