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不及继续想下去,皇帝的声音低低响起:“国家武备、关系重大。尔等皆有训兵责任。昔皇考常躬率士卒,寓训练于较猎之中,皇考骑射超伦,士卒无不钦服,各相鼓励,并非尔等训练所致。朕不能企及皇考,则训练之事、惟尔等是赖。”此话一出,对面众人顿时感到自己内心被皇帝看得通透,怡亲王如果是旁敲侧击,这位皇上可真是要直接揭露了,竟不惜直接说出自己不善之事,每个人顿时都跪得更不自在了。还来不及反应,只听皇帝接着说道:“但训练士卒,有实心操习者,亦有虚应故事者,若尔等按期较射、以图塞责,不过闲谈饮茶而散。则不但徒劳军士,尔等亦徒多往返,何益之有。此皆朕居藩邸时,素来深知。”语气越发低沉,每一句话都仿佛是打在众臣身上,只因不仅直接点破众人方才的讨论不过是闲谈饮茶一般,又说出这徒劳的练兵状态,自己早都知道了。此话一出,马尔赛方才随口说的钱粮一事更是成了笑话,皇帝和怡亲王的话配合起来,就差给在场每个人都贴上贪污的罪名了。
大清门前日头已是升得很高,将众人晒得烈烈的,怡亲王和皇帝则只是站在门内的阴影里,冷冷地看着众人,慢慢地说道。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今天可算是跟着马尔赛倒了大霉了,寂静无声时,只听皇帝也没等着众人解释或求饶,倒是平淡开口了:“嗣后尔等务宜实心训练。此事一时亦难移易,朕与尔等约,以三年为期。如三年后,仍不能改。尔等之罪,不止罢黜。且一经罢黜,勿希复用。彼时勿更怨望。”淡淡的声音在城楼里隐隐回响,更像是五月的风,热人,又有些凉意,宽恕,又满满警告,立约,又凌驾众人之上。众人听了,纷纷磕头谢恩,尽是臣服之色。胤祥的脸上出现淡淡一笑,仿佛是嘲笑,又好似是对胤禛的欣赏,日头恰晒进门楼,照在胤祥的鼻尖,掀起他袍尾轻纱,一旁的胤禛说完话,便一直看着,见日头大了,旁若无人温温说了句:“走吧,天热了,别晒到了。”简单的几句,让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还是刚才那个皇帝吗。大家都懵了,一时以为皇帝方才并未真的发出警告,于是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确认起来,就是这刹那,一个锋利的眼神突然从温柔的状态中滑出,向众人凌厉而来,众人见状,纷纷低头,他们对皇帝的残酷再次深信不疑,于是在大清门外跪到皇帝与怡亲王的影子双双消失,才敢试探地站起身来。
马尔赛也不敢再和旁人讨论,只是顾自摇摇头,心中不禁为正在宫里等着的年羹尧等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