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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十五回 小唇舌谏策秧罹难 天愆贲夜袭荣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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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凤姐贾琏又说起铁槛寺和尚道士的话。一时饭毕,贾琏撂下茶杯道:“我去老爷书房先问问,你竟见了太太去,看一总的意思。”平儿早拿来褂子伺候贾琏穿了,贾琏便出去。

贾琏走至贾政书房外,小声问了门口的小厮,回是一个人正在里面,忙又向内报了。贾琏门口听叫,便进了问安。贾政坐着看了贾琏便道:“指你操心着里外事务,原为能可清静的,孰不知竟招下历来也无有过之异端!虽是宗族子弟渎菅人命,可见得你镇日只听之任之,全无用心所以姑息而至!原是出家之人。正该避开世事俗非求的安宁,反于我恩济善堂妄断了性命,如此实属殄祸灭族之兆!可见我贾氏宗脉人口不济,丁伙不良矣!”言罢垂头吁叹眼里落泪。

贾琏垂手站着,一无分辨,心忖必是林之孝两口子口风不密闹的这里知道了庵堂命案一事。因半日不敢抬头,只口里应了几个“是”。等得贾政无话,方小心道了铁槛寺的话。贾政听了,向案上撂下手里拿的书,道:“尽只打发了去,宁可少了许多人也可少了事端。如今活着的尚且如此,哪里还尽顾了死者之理,娘娘祭日再往他处挪用了便了。且因了善果讨生计来的,却不知后头又有了何果了!”说完便摆手另去。贾琏告了退,只退开几步方转身出槛,心里只庆幸没有使细报了命案底里。院中命跟着的小厮拉马来,使昭儿回屋取了斗篷来披,又唤人叫了兴儿等,主仆出了角门,伺候贾琏先上马,遂一起打马往铁槛寺去了。

凤姐这头寻至荣禧堂,王夫人尚不知水月庵的话,见凤姐来受礼毕只使坐了,因问何事来。凤姐告座坐了,笑道:“如今只管各处要减裁下人,太太却忽略一节,连我也只知府里这几张口,倒白供着家门外一干的闲人。我来特请太太示下,莫若竟叫园子里早日出去的小和尚道士各自离了铁槛寺罢了,只发些盘费,各人只管愿出家的,或是想还了俗的,凭散了离开家庙后的主意,断没有如梨春院那起唱戏的似的,再许收了府里应差的理。今儿二爷也说起这话,所以来问了太太,莫若老爷太太还有何正经主意也未可知。”

王夫人且听点头,见凤姐完了便道:“正该依了你才说的主意办了,也该早提起才是。依我想家庙里本就有僧侣道士,虽有香火地亩布施,满共算来也有百来号口凭赖着过活,再加了那班小和尚道士,还有一应的厨役杂使水火进出,竟是比如今府里人还多的。只看如今个个在外头依旧体面风光的,却不知近年来确是提襟见肘了。只说八月节往出去的礼,亏了你与我周算才应付下,实是比不得先了。再不裁夺着常日使费,只怕再过半世,一家子皆要落得只自作自吃了。”说此长叹,不免以帕拭泪。

凤姐见王夫人明断,心下欢喜,乃劝道:“太太说的何尝不是呢?正是该下力盘算的时候了。凭太太一心虑后的,再只计较了日用省俭,出入阵仗的,也不至底下后手不接去。只娘娘薨逝一节,宫里也不来人勒掯着讨佐佑费。再者太太又道节下行礼的话,可知礼原有来有去的,焉有只出不入的?且只老太太现有的也多着呢,早晚还不由了太太这里掌着?日里使费自有份例,合府里哪个不尽顾着各人盘算?太太也该保重着手里的便是,实不足虑。原是高台盘惯了,再猛然改了身段,任谁也有个不适应处。俗说,一路走一路瞧,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原是规矩,太太早须有个尺度才好。甄家还叫抄了呢,竟不是河心里还漏了船,只剩了怨命去?我来时二爷道向老爷跟前也问这话去了,想也下来了。我既听了太太的意思,还要赶着办了家庙的事去。说话我竟去了,太太也好歇着。”说着立起作辞,王夫人只抬手使去,凤姐出来。

凤姐径回屋下,问了贾琏并未回,只叫人拉马出门去了,凤姐使问可说了往哪里,半日门口丫头传话道贾琏已往铁槛寺去了。凤姐便吩咐人拿了对牌往账房取一百两银子来,又使叫来旺儿,命将银子送往铁槛寺交了贾琏以应付那里。凤姐手头又料理几宗琐事,略有要紧事便使旺儿家的请示了黛玉,使斟忖了办去。

又见李纨来了,凤姐请了李宫裁坐了。李纨道是明日李婶带了李玟李绮姊妹返乡,应着李玟婚嫁一事,李婶因早起便向贾母等处辞行,他与屋里几个人收拾完了箱笼包裹,打听凤姐此刻无事才进来。凤姐便叫平儿开箱取了表礼示贺。李纨推脱半日,见凤姐犹添了几样尺头,只得谢了收着。吃了茶闲话一会子,便辞了丫头跟着回房去。

凤姐炕边歪着养乏,因使抱来幼女逗耍一回,叫平儿传话晚饭只等贾琏回来再吃。

半晌贾琏回来,院门口命兴儿向贾政前回话,进屋坐了便叫茶吃。平儿等伺候脱换了袍服,吃了茶便道:“亏你倒大手大脚的,白花花百两多银子,尽只为打发二十四个那东西。我一发将寺里这一二年进去的人也叫离了去了。现只那些人总共一百来数,又命裁去了布施地亩的庄头,叫庙里当头的揽了忖夺去,周瑞那头也传了话,命捎带了操心管管,收成好了也能往府里缴些,年景馑不够也好支给了去,也是个长远之计。有家有本混在庙里专管灶火洒扫浆洗的闲人也赶出去了,凭那些和尚自己奈何去。”又忿声骂道:“什么忘八羔子,凭只手里拿了经籍无事白念了哄哄人,倒坐享一应现成,自在的比府里的还受用呢。”凤姐听只点了头道:“想我们家庙自来香火鼎盛,东府总揽着那里的香银,你今日只破了旧规文章,闹的香火也落了倒不值了。庙里头那些人自然不敢说,只珍大哥心里怕要怪你我多事。”贾琏道:“珍大哥现今还顾得上那些事?还不是尽由了下面那起人偷巧,你只今日不曾亲去瞧了,什么神庙?竟是了万人庄了,但凡有人家中短吃用,还有乞讨过不去冷冬时,便只剃了头寄生了那里,又来去自如的,还大言不惭,道了是荣宁公普济众生呢。只我去了听发了话,竟有连我还不认的,你道可笑不可笑?”凤姐叹了道:“这也是树大招风的定数。我才刚也撵去了两家下人。想你我二人因赖着上头托付,又偷闲不得,管了这样大家子人,到了如今,又只招了多少人背地里怨恨呢。”贾琏道:“凭各人存了想头,难不成主子竟赤袜宪足只光了脚,倒为了不相干的奴才挣得了银米去?你竟也有怕招人怨忿的一日,说这样没意思的话来。”贾琏顺口一说,话落省诲不及。凤姐原有心病,只无话可对,二人一时皆干奈着,可巧门口应了平儿话传了饭来,屋里几个人伺候二人吃饭,先酒后饭又只商议,只为入不敷出的话头。

时下林黛玉算了又将到了父母祭日,乃神色戚戚,只少了言语的。贾母听宝玉道了原是近了黛玉父母每年大祀之期。贾母见了也略问了黛玉,黛玉便跪请贾母准他亲往姑苏林氏阴宅拜祭一番。这黛玉与其父林如海骨肉血亲情分自与别个不同,说时只忍不住泪流不止,贾母因思起贾敏也掉下泪来,无有拂去他孤意孝感之理,便拿出盘费,命贾琏等派人护着宝林二人往姑苏一回。贾母又亲指了几个可靠男女跟着伺候,贾政王夫人便也添了几个人随去,贾母只嘱他夫妻二人完愿速归,不许赏玩了苏杭景致,随性多滞留了外头,叫一家子担念的话。终是此一日,宝黛辞别了众亲,一队人只浩浩荡荡出城水舟路车的南下只去了。

如今又提起凤姐馒头庵弄权坐享白银三千,只间拆一对苦命鸳鸯等旧话。原来那死去的张金哥和那守备的公子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为长安县一带少有的佳话。守备公子名兆昌龙,人送号兆伯虎,乃指其才思通达性情豪放潇洒一如唐伯虎之意,方圆以内提起这位品相风流举止娴雅的长安公子兆昌龙,可谓家喻户晓。那张财主家千金张金哥也是本地闺阁翘楚,兆张两家早于二人自幼时节便已定了亲的,如今年岁及笄弱冠,只两两称心。

兆公子去岁乡试夺魁,守备家中捷报登门,便大摆筵席招待宗亲乡友,道不尽吉庆万方一派艳香气象。长安凡有头脸的乡绅望族只今日趋之若鹜,只要讨此宴酒方得意,真叫好薪爆油鼎,锦帛簪鲜花了。张财主当此只携礼亲贺,两亲家椿翁于人前百般做作也难备述。

只说又到了长安每年的三月十八日,乃为本县历来的庙会之期。说十八日实则十七日已渐渐开始,到了十九二十尚只未热不散的,最是招引县畿四方人众集攒的大集会。当值春光乍暖,四野葱蓉蕴蔚之时,沣峪岭岸桃花只蒸霞腾彩,风光旖旎,那素有盛名的善才庵即在此桃林近畔依了翠岭而居。凡踏青郊游者莫不止于此日出行赴会尽兴。那闺中姝玉张金哥也乘了轿子出来,于会上杂耍戏剧吆喝唱卖一概不理,一路随着游会人群往桃花处,先在善才庵前住轿,丫头扶着进殿祈愿炷香罢,静虚老尼见他又添了功德银,只亲请入厢房内伺候歇足吃茶,张小姐隔窗便只见满目桃花,便使随从人等庵里暂等,只带着两三个丫头要进桃林亲折了桃花。谁知才刚近了花下,便猛见一个纨绔子弟迎面过来,只嘻笑了搭言,张金哥刹时便转面只作速离了,丫头斥了那人鲁莽,又唤人,方只赫退了。张金哥回庵里吃茶稳定了心神,便即刻吩咐往回来。

却说张金哥桃园邂逅之人乃府尹小舅子李衙内,本专意赴会畅游至桃园,既亲眼得见张小姐貌美如花举止温雅,只合了此行初衷。回来便打发人往张家送了书信。张财主这里接了信先看了,见只是一首诗,还以为是兆昌龙的手笔,便叫人送进闺房中。张金哥见信封后注有小子,写道是“请小姐素手冠名以臻珠联璧合”云云,心奇因取出览看,见只写着“暖阳催醒碧桃花,祥云堆雾赤烟霞。婉姝蝶扑增画色,晚风落归玉人家。”张小姐一眼扫过心里大惊,便忖为桃林遭遇那人,因笔迹与轻薄之意绝非出自兆昌龙,忙只向他父亲打听了何人胆敢如此作弄,张财主却不以为意。岂料第二日便有府尹师爷亲带人来提亲,为李衙内求娶张金哥。

张财主再三权衡。便依了府尹话要与兆家退聘。守备爱子心切,只据理力争毫不退让。那媒妁更图不得,只在张家门前跳脚吵嚷,求得力挽初定。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又谓风压秀林之独木了,如此笑话噱头闹的当日亲家呲牙,进反目成仇的,两方可人陪着肝肠寸裂。这张小姐本是多情贤惠的一个,既不愿轻舍兆郎,又不想成为众矢之笑柄,再三与父相辩无果,便许下绝念。守备家终是颓然舍契允了退订。张小姐却在李衙内花轿迎娶之时,只穿戴齐整的吊死在闺中了。

张金哥即死,两家气势只一落千丈。更兼平日里欲求攀交不与之人,并些嫉狭小人常只蜚言恶谤,酒桌上只向人道是“那兆伯虎曾写了多少好诗送了张家小姐瞧,总言道是什么比翼双飞,只誓与小姐共生死的,如今且看他还不是独活的一般快活。”直使这位风流才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常日凭栏喟叹世情多乖,人心凶险。更惜小姐一片痴情只黄花夭折,乃暗许定雪今日之耻。

趁夜于沣水岸边只巧作布局,即刻携了包裹奔走他乡,因投靠外省娘舅家中来。只说兆昌龙舅父家门也属当地名家,乃是一颇守仁智信义的贤绅,见外甥狼狈而来,进门便哭告一遍,只为叹息,又假意往长安奔丧一回只收留了外甥,日只勉励他怒争衣锦还乡,又把女儿许了他使陪伴攻读。

只等春闱一争,胜出乃行殿试,果中头名。陛下领赏谢恩,晚来下榻状元府,翌日拜府朝丞,接是夸官长街誉响四方,不日便呈辞负命返乡祭祖。

兆昌龙隔年回乡真恍如隔世了。先往张小姐坟前祭洒一回,才进家中来。一家人惊异后喜泪相拥,只立使人平了衣冠冢。合族人无不只扬眉吐气,重现往昔风光,这也不在话下。

兆公子时任了巡按之职,此日便向张财主家里来。张财主只跪接了,请坐了堂前惶惶只侍立。兆巡按道:“当日之事,我不怨你,只该恨那李衙内。若非府台以权强压,我两家早也是一家人了。也不至小姐少年殒殁了去。”言此不觉双目含泪。张财主听此方放下心,又想起女儿便跪了哭起。兆巡按呾茶道:“想世上只有理有据,然无权无势也是枉然。所幸我今大志初成,定当为小姐报了仇。那下流无耻李衙内仗势欺人,逼的这里毁约两聘,更有府台作上不仁,不主公道,方致当日祸事。只落得你老来膝下荒凉,披难终老,难道此恨便这样罢了去不成?”张财主岂不知当日鹤蚌相争一时意气,也实是府尹权势所迫,又见到昔日乘龙快婿今日阵势,不由得愧诲臊憾,只低下头将他如何附势断恩,又使银子上京买通关节,方使兆家偃旗息鼓折辱吞声的细情经过说了一遍,只老泪纵横大哭女儿。

兆巡按一心为前番良缘遭毁泄忿,是以事由巨细只一丝不漏尽要悉知。听了当日他家违心消亲之根节,只捏拳无语。只嘱张财主不日定见天理昭彰,便辞出。回家又依命与表妹拜堂成了亲,三日后携了娇妻,随人护着只走马任职一番。兆巡按秉公正直,所至无不声威鹊起。数月后方进京复旨,往六部述职毕,朝中因论功行赏,加复品阶,只在敕所住居了。

这兆昌龙无日或忘张小姐饮恨夭折事端。几日里天气晴和,向班方告了假,遂略带了几个随从,只简服出来道向庙里进香。只使打听了城郊馒头庵,此乃张财主所言及是非之人所在之地了。一路观赏野景,逶迤到了馒头庵山门前。几个人伺候下马,一个便向里传话直呼道:“静虚老尼出见!”

静虚听是门外来人唤他,只当上日智灵儿自戕之事官差又来查问,才要出来答话,却见来人已进槛。静虚观见来者仪表堂堂,闲云野鹤般的的神色下一股英烈之气只另生怯意。又见他不请自坐了,拱了手看着道:“这位想是静虚师太了?”静虚因稽首纳福,听他竟是昔日长安口音,又面生,心下狐疑,只道:“阿弥陀佛,敢问施主高名上姓,仙乡何方宝地?”兆昌龙笑道:“昔日长安善才庵见过的,师太如何忘了?”

静虚方忖原是早年善才庵里哪家香主罢了,今日来想必有事相求。便请入内,见婉拒,因示意徒弟落下半幅帷幔,使献茶上来,略向幕后只坐了笑道:“既是故人,还望恕贫尼眼拙,已记不甚清了。”兆昌龙拿杯看着茶色吃了,只顾瞧着杯子道:“长安大财主张老爷托在下给师太问安。”静虚闻听只吃惊站起的道:“阿弥陀佛!贫尼与那张老爷虽原在贵县庵堂里有过善缘,只至今早也不与往来,施主不知听了何人只道了贫尼早年里此一节?出家人乃四大皆空,宁可不惹尘世你来我往许多俗礼。便偶有结识了香主,知名道姓的,多也是方外早也人尽皆知之人或门阀,又有我佛慈悲多化善男信女虔飨香火,本不足为奇。施主只道代人问安,贫尼自知愧不敢当。”

兆昌龙早拿眼只一瞬静虚神色,并不使其察觉了去。听静虚话落,笑道:“既来此处,只主布施,问安不过顺水之宜,师太又何必大惊小怪。”说着早只一摆手,随侍便递银票上来。静虚只虚惊一场,智通早上前接了银票,只向功德箱上摆放了,因一旁侍立。静虚另权新茶,复坐了打了稽首,笑道:“善哉善哉。但不知施主欲求我佛何事?”

兆昌龙见小尼递上燃好的香烛,接了站立,往神案龛下炉鼎里炷了,便后退了只三揖三叩,只继跪在蒲团上,挺身面对龛禁菩萨神位只朗声道:“书上有云,暗室窃语,天闻若雷,人后欺心,神目如电。不知我佛可也曾见得止此一方净地,世间奸佞伺机图财,妄俾天罡倾轧升平之丑事?”静虚又觉惶惑只顾看他动作,便听来人长笑一声,磕了头早跳起归座了道:“果然佛法无边,上坐钧尊菩萨方才已向信者心底只传音告说是,某年某月某日某刻,静虚师太又只发了一笔财的,师太,难道佛昭莅信有谬乎?”后一句只吼声若雷。

静虚心里原怀鬼胎,那长安张金哥与婚婿守备之子双双因婚变身死之事他岂能不知?也为数年间心病,听了面生少年如此一说,不觉只滑落下椅便向神案只跪下了,因出声的颂祷以自赎,且只图欲以此举屏退来人。兆昌龙见静虚诵经声渐高起来,早明他底意,走至静虚前,蹲身只看着,放大声的道:“今日特来请问师太,只想知道了师太当日发了财时,这上京之中,又是哪一家权贵豪门,只与师太共分了那一杯张财主的贵羹了?如此刻得师太之口下昭了佛示,我定当假师太之手供奉敬答菩萨之拳拳心意。”静虚听此方知来者所取了,只暗自打定主意,死也不说与他。,

静虚只顾瞌目诵祷,忽又一眨眼间,但见目下更有一沓银票,所谓见财眼开,静虚因看银票却忘了只随着银票抬起眼来,倏忽那拿着银票的手只一松,静虚才看只与那脸正对了,乍看眼跟前少年双目如炬,静虚霎时便只觉神气大减,又兼自家由中作筏,出家人原知天网恢恢的道理。略忖之下,起身拿下方才功德箱上那一张的银票,只交还了随从,便向兆昌龙稽首揖了道:“闻有诗云,不识庐山,乃因止在其中的话。贫尼言尽道此,还望施主莫在此惊扰了菩萨。贫尼已耽搁了法务功课,请恕失陪。阿弥陀佛。”说完便转身进去了。静虚进内跌坐杌上,又欲猜忖来者是长安县何方神圣,却又不敢细思了去,一时起身又坐下心里只猜度不定,须臾便命徒弟立开了房中箱柜因打叠了包袱,只要躲祸远离了去了,不提。

只说前朝载史标了盛世至今,却民意族风流长,都外四野教会门帮只此起彼兴,莫不宣武会文以睥睨当朝,然皆各个成阵,使的零星气候羸弱,不足以撼动朝廊,只眼下南藩王兴师一路烽火狼烟夺城掠隘,便至使内阁着紧了。天子不免为平乱所使国库预结而烦闷,近日每闻商声。因偏宠凤藻宫薛妃,便向他一吐忧怀政事,薛妃因跪启道:“圣上通晓史册,天下见闻珍佚无所不览,当知唐周则天女皇万民谏一课。目今皇都广集仕宦达贵,食俸禄飨尊荣,然多只膏粱纨袴罢了,又有几家于今时只解酬了天恩?那起豪门子弟,镇日安享太平无业赋闲,一发连求进之心也自憎恶了。倒是寒门蔽户多出国之栋梁。皇家为权贵广建乐园,恩义博天,竟不见今时今日之作为。臣妾言此可止,只在君上忖夺。”

天子听得昔日才人一番言语,真可谓醍醐灌顶也!翌日早朝便如此这般宣了圣意。班方虽有异议,然终得少数,多只附议道是:“效法上朝借用前惠亦属执政之道。”天子大悦,遂钦点了前科状元兆昌龙为特设按察御院主事,又诏命忠顺王北静王为顾命监司。颁诏后又当殿御赐兆督察尚方宝剑,享先斩后奏大权。二王领旨即进宫陛见了,申明主张。天子准奏,便旨令京中各部下级衙门只通力协调了此按察署部。又下旨官刊公文连日布告遍发此讯,将广纳民言之圣旨只散发昭告。此榜旋即张贴了京城街巷,城门进出也遭了严苛盘诘。户部又领旨将圣意只下传京野四方。

薛姨妈早于大内此风始起,已打点一应细软包裹,一家大小回归金陵老宅,行之仓促竟是各个亲戚处也不及告诉一声。京地那些豪富贵胄,但听了街谈巷议已是坐如针毡,再览查当日邸报,更觉大厦将覆之险势临头了!试问有几家过无欺压了贫贱,贪财妄义事宗?只恨未做得赶尽杀绝,遗留了口实苦主,真真叫苦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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