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浩推开被何家树拎着衣领的何俊荣,检查他的双手,这个举动和神情更让玉衡认定心里猜测。
何家浩一定喜欢何家树。
“走吧。”玉衡低声和锦瑟说。
这是人家家事,他不想掺和。
而且自己站在这里看什么热闹,以什么身份呢。
他转过身,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玉衡回头,何家树眼圈迅速红起来,眼泪在里面溢出,有哀求有不堪,很多情愫难以看出。
一直以来,在前几天遇到何俊荣后,他就让阿龙找出他的地址,他不想让玉衡和何家浩发现自己父亲,还没等他去找,就以这种方式被他们看见。
“玉衡……”
何家浩正和何俊荣争执,听见后面的动静回首,玉衡为了不让他误会,甩开手,看也没看何家树,轻声说,“你先解决好自己家事。”
走回民宿的路上,两人买了碗炒面,锦瑟好奇地询问刚才发生的事情,“哥,那是何家树他爸吧?看起来就是个混混,我听阿姨说过,他还挺可怜的。”
玉衡嗯了声,低头踢着石头。
锦瑟知趣地不再说他,“那我们明天去武馆吗?”
玉衡脑袋乱的很,“去呗。”
他其实也挺担心何家树。
阴冷潮湿的小巷子里,两个男人肩并肩前行,沉默了好久,直到快到何家。何家浩忍不住问道,“哥,你和玉衡哥怎么了。”
这几天开始,又不理会对方了,偶尔坐在一起吃中饭,他看见哥跟个被抛弃的女人一般,希望对方给个眼神,无一不例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而且,玉衡哥对自己也很冷淡。
只有阿龙哥不一样,会和他打打闹闹。
何家树原本烦闷的心更加难受,他不知道怎么回,敷衍了几句。坐在何家楼下很久,二楼出现爷爷的身影,他看了很久,等他进屋后,去买了几瓶啤酒喝。
他应该要回去睡觉,时间不早了,走着不由自主来到玉衡住的地方。他进去敲门,里面人含糊应了应,打开果然是半睡半醒状态。
玉衡哪里还睡得着,“何家树。”
“嗯。”
“没事吧?怎么还过来。”
“那是我爸……”他想说什么,玉衡摇头,“我知道了,这是你的家事,如果你需要帮助。”
玉衡转身,从背包找出一张卡,放在木讷的何家树手里,“这么多年的兄弟,你拿去。我其实没有告诉你,我没有打算在国内呆很久的,我回来,是想接我妈一起出国,她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我呢。”他盯着玉衡,眼里满是压抑的愤怒。
明显这话就是以后可能不会回来,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何家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这种单方面的结束。
玉衡呆住,“那你……那你不想在国内,你也可以跟我过去……”
很渺茫,现在何家树没有亲人,他曾经听阿龙说过,何家人除了何宏光,也就是何家浩的父亲,其他人都挺满意何家树。
如果他们和好了,这些都是他的家人,他未必愿意背井离乡。
四目相对很久,玉衡扭头,轻轻叹气,耳边似乎听见笑出来的气音。
“想把我带走啊?”
划龙舟的日子就快到了,村里年轻人都过来集训。打鼓的是双马尾女生,叫陈若楠,训练了几遍,她还是没有找到节奏。
陈龙安让他们休息一下。
玉衡看她认真练习的样子,忍不住走上前给她示范一遍,没想到她越打越找不到感觉,十分沮丧,玉衡摇摇头,“慢慢来。”
底下几个男生窃窃私语,爆炸头的男生嘁道,“陈若楠,都没一个外人打的好,还有要上龙船,别拖我们后腿了。”
陈若楠气得脸涨红,“阿福,你!”
玉衡冷冷瞪他,“你有后腿可以拖吗?”
“你知道什么。”叫阿福的男生不屑地切了声,转看何家浩,阴阳怪气地说,“某人不是倒追何家浩吗,怎么,来了个帅哥就移情别恋了?还是说,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高中生的年纪怎么这么欠揍,玉衡忽然发现何家浩性格乖巧得不可思议。
他撸起袖子,想给他个教训,“嘴放干净点!”
陈若楠咬牙,“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坐在阿福身边的男生也站起来,轻蔑地看她,“你也别说了。”
“怎么,又嫌我给你丢人了是吧,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从小到大家里什么好处,我不是都让你先占着,什么好东西不是让你先挑,什么原因你自己最清楚,今天我告诉你们,这条船,老娘上定了!”
何家浩想缓和气氛,结果阿福根本不领情,挑衅地在玉衡和陈若楠脸上看,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哟,两口子还想打我,我有说错吗,对了,你什么时候来我们陈家提亲呀,独苗。”这嘲讽意味的称呼侮辱十足。
玉衡扯起他的领子来了一拳,他挣扎着踉跄倒在地上,旁观的何家浩赶紧拉住他的手腕,玉衡置之不理,低头对上阿福的眼睛,“我可最讨厌你这种臭小子了。”
他不顾阻拦,狠狠揍了一拳。
“干什么呢!”一身卡其色的何家树站在门口,眼神扫过几人。玉衡站起来,桀骜不驯地扬着下巴,阿福双颊都肿起来,后面追上来的陈龙安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捂住脑袋,他连说何家树都来不及了。
何家树问,“刚才是谁在那里闹?”
玉衡没说什么主动站出去。
陈龙安把玉衡扯到门口,在他耳边凝道,“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还跟孩子打架,快回去我办公室,不要跟我添乱!”
玉衡还没走到办公室,就听见楼上传来动静,何家树让他们罚跑。
这群臭小子,应该让何家树罚死他们。
玉衡站在门口,等何家树一出来,准备告状。还没等到他,人群中的何家浩小跑过来,抓住他的手检查,乖巧脸上满是担心,“玉衡哥,你有没有事。”
玉衡吓一跳,把手揣在口袋,话都说不清,“没,没事。”
这家伙是不是把他认成何家树了?!
何家浩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小声说,“因为我哥如果知道,会很担心。”
玉衡想说,他不是看到了吗?
何家浩对他的态度变得太奇怪,非常殷勤,丝毫看不出以前莫名敌意。
是因为何家树?
“玉衡哥,哥说你喜欢葡萄干。”把玉衡约出来吃夜宵后,何家浩舀了几勺在他碗里,他受宠若惊地低头,或许自己之前的感觉是错的?
这小孩看起来还是人畜无害的。
“谢谢啊。”
“玉衡哥,怎么对我这么客气。”他眼睛很无辜,幻视萨摩耶。
“哪有,我比较内向。”
他请求地看着两人,“那玉衡哥,我们三个可以经常出来玩吗。”
玉衡木着脸,他真心觉得尴尬,何家浩应该是想让何家树开心一点,才会主动和他拉近关系。何家树把碗里的芋圆舀给他,“这个煮的好吃,你应该会喜欢。”
“有时间吧。”玉衡说。
散步还不如在家打几把游戏来得痛快。他有心离这两兄弟远点,生怕何家浩突然要是情绪不好,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本以为自己躲着就行了,第二天还没醒就听见企鹅传来通知,是何家浩。
何家浩开始找玉衡找得比何家树还勤快。
他一度怀疑,是不是何家浩还有个脸盲症?!不然怎么解释找他。
锦瑟朝往这边频繁看的何家浩笑了笑,悄悄侧头问,“哥,何家浩是怎么了,不会也看上你了吧?!”
玉衡一口气喷在她脸上,她大叫一声用衣袖擦脸,嫌弃地要去厕所,“哎呀,哥,好恶心,你口水全喷我脸上了。”
玉衡拧紧瓶盖,朝她的背影道,“哪有你恶心,天天看什么奇怪东西。”
那边的何家浩走到玉衡面前,从口袋掏出面巾纸,声音软软,“玉衡哥,给你。”
玉衡抬头,何家浩慢慢对他笑。这个笑容很纯真,玉衡见到过,就是一开始想讨好何家树的神情。
玉衡接过,抽了一张,还给他,“谢谢。”
何家浩问,“玉衡哥看见我的好友申请了吗,那为什么不同意,是还生我气吗?”他垂眼,完全一副可怜的样子。
玉衡其实没听懂,生他气干嘛?
他抓头,“没有啊。”
何家浩眼睛亮亮,“那玉衡哥,可以参加我的家长会吗?”
他问了哥,哥没有答应,这次成绩下滑,如果叫他爸肯定又会生气。
玉衡在家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虽然他不知道何家树怎么不去,才走到学校门口,一个略凉的手掌握住他无名指。
何家树很高兴,“你怎么来了。”
玉衡抽回手,发现没有其他人看这边,低声警告道,“没怎么,参加你弟的家长会。”
“小浩叫你了?我本来还想开完家长去找你。”香樟树下他笑容明媚,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班级走。
“找我干嘛。”
“约会。”
班级门口的何家浩早就等着了,他见到两人忍不住迎上来,“哥,玉衡哥,你们来了,你们都来了!”
家长会并不风平浪静,考第一的家长主动挑衅成绩下滑的何家浩家长,玉衡双手搭在栏杆上,听得正认真,往下头一瞥,看见个熟悉的人影。
何俊荣。
这人跑到学校干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我去厕所。”玉衡转头,穿着白衬衫乖乖巧巧的何家浩热泪盈眶,与此同时,里面是热烈掌声。
玉衡打开录音,走下楼,迎面碰到何俊荣。
何俊荣站在他面前,朝他挥手,“你好,漂亮的男孩。”
玉衡继续往下走,目不斜视地说,“想要钱跟我来。”
正值家长会期间,同学们都纷纷在底下坐着休息,玉衡特意带到人少的路。何俊荣已经迫不及待,他几步上前,“我就知道何家浩那小子没钱,你要替他给我吗?我要钱就走,不会闹事的,你跟我们家树什么关系啊。”
玉衡没有跟他废话,从钱包里拿出张银行卡,
“何俊荣,你要10万才可以和何家树,你的儿子断绝关系是吗?以后确定不会骚扰他?”
何俊荣眼睛都挪不开,伸手想拿,“我就知道你有钱,比两个小屁孩强多了,对,而且不是前两天跟我说的吗,10万给我。”
玉衡往后一退,这种男人想必不是第一次要钱,有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要是报警把他抓进去就好了。何俊荣以为他不想给,威胁地看向周围零零散散的同学,“你不给我,待会儿我叫他们给我评评理。”
他开始鼓掌,“喂喂喂,大家来看看。”
玉衡忍不下去,把银行卡摔在地上,何俊荣立刻弯腰去检。周围还是被吸引了一些同学,估计以为他们是父子在那里指指点点。
何俊荣乐开花,把银行卡塞进口袋,眼睛都眯起来,“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我儿子的对象,可是个有钱人。”
何家浩从楼上跑下来,他脸上着急得很,上去夺走何俊荣的银行卡,“你不许要玉衡哥的钱,你拿出来,我给你去凑。”
两人扭打在一起,玉衡再次撸起袖子,假意去拉架,伸腿却狠狠跪在何俊荣身上,踢得他哭天喊地,玉衡也不停手,嘴里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混乱之中,何家浩懵懂地看向他,不知所措。
玉衡在他耳边说,“给我躲远点,我替你哥教训他。”把他推到旁边,玉衡挥拳打得更猛了,几颗牙齿都被打出来,场面血腥。
“让你纠缠他,让你纠缠他。”
“玉衡!”何家树从人群里挤出来。
玉衡见他过来,松开了何俊荣,把手背在后面。偷摸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脸上全是青青肿肿,在哪儿呜呜叫。
何家树会不会有点不舒服,这毕竟是他爸。
一直到警局,何家树坐着给他处理伤口,全程气压低得很,一句话不说。
“家树哥哥,对不起,我不该打那么重。”
何家树生气,“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吗。”
玉衡不说话。那边的何俊荣睡在休息椅上,从上面滚下来后龇牙咧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对何家树说,“家树,你找的这个男老婆真凶啊,你也不怕你妈气得晚上来找你。”
玉衡看他,何俊荣不敢说话,像猫见了老鼠。
警|察进来,对玉衡表示家长在外面。走出门口,黑色轿车停在那里,父亲脸色平静,对他招手,“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少跟那种人来往,一个妈妈出轨,一个爸爸赌鬼,一家坏基因。”
玉衡有些冲,“这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你别干涉我交朋友的自由,妈妈都觉得他很好,他爸妈是他爸妈,他是他。”
父亲冷哼,“那你有没有听过上梁不正下梁歪。”
“随你怎么想。”
父亲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今天这件事不是教训吗?你交朋友交到警|察局了?”
从在潮州知道玉衡交朋友后,他就调查了那个年轻人的家庭情况,可以说十分糟糕,他一直不赞同两人有什么瓜葛,现在倒好了,出国回来后又联系上了。
“这不是一回事,你知道前因后果吗。”玉衡见说不通,整个人非常暴躁。
父亲走向里面,玉衡站在原地抓头也跟过去。何家树和中年男人迎面对上,一双眼睛深邃淡漠,头发打了打蜡,里面是西装,外罩黑大衣,和玉衡十分神似的脸上是高高在上。
“你就是照顾小衡的孩子吧。”
“叔叔好。”何家树很礼貌地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人,压迫感十足。
“是遇到困难了吧。”他去看那边愣住的何俊荣,“那是你父亲?”
何俊荣踉跄走过来,他给父亲展示身上的伤口,哭诉,“亲家公,我这伤可都是小衡打的,你说说,我这身上可难受死了,需要点钱去休养。”
“什么亲家公?”父亲转头,玉衡脸上一慌,他正想解释。何俊荣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几张照片给他看,“我儿子都跟你儿子亲上了,你说什么亲家公。”
何家树打掉手机,揪住他的衣领斥道,“闭上你的嘴!”
手机上两个男子面对面半抱,亲昵地抵着额头,这是偷拍的角度。
父亲只是挑了眉,弯腰从地上捡起手机,仔细看了看,何俊荣不由得继续说,“我还有他们接吻的照片呢,亲家公。”
父亲把手里递给他,在何俊荣快接到前松开手,手里啪嗒摔在地上。
高傲。
何俊荣怔住。
“你说我儿子是同性恋?”父亲淡道,“就凭你身上这个?”
律师带走了何俊荣,玉衡也被父亲让司机带走。他坐在车内不停往后面看。
街上人来人往,何家树和玉衡的父亲面对而坐,这个穿得正式而贵气的男人和这里格格不入,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却仿佛习惯了,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这是酬劳。”他递过一张卡,“20w,我觉得不少,你怎么看。”
何家树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站起来,“我对他好,不是因为可以获得什么。”
男人意料之中,“我知道,幼真经常跟我说,这是你应得的。”
幼真是玉衡的妈妈。
服务员端上了两杯茶,男人指着它,意味不明,“有些东西偶尔可以吃吃,但是正餐就不行了。”
他谈起这个,分明语气是没有波澜的,那份不屑却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犹如棒槌给何家树致命一击。
“我从小把玉衡当小王子养大,培养他,不过,他和他母亲一样,总是喜欢把一些不够体面的、廉价、浪费时间的、没有价值的东西放在身边。”
天色已经降下来,玉衡躺在床上,他唉声叹气地看着门口的父亲,“不是说让我在这里玩吗?还没端午呢,我不想回去,我已经长大了,你还这样管我。”
父亲打量房间,“太小了,会不舒服。”
玉衡反驳,“没有啊。”
父亲宠溺地笑,“说说你和那个小孩的事情吧。”
玉衡生气,“你不要欺负他,他是我的好朋友。”
父亲不以为然,“不是还有个好朋友吗?不带我去见见吗。”
玉衡有点激动,“好啊,那我们去看看他吧,对了,我们叫上锦瑟吧。”
父亲跟在他身后,“不用叫外人。”
玉衡沉默,还外人?这不是现老婆的孩子吗?开车到武馆,陈龙安正吃晚饭,他坐在矮凳上捧着碗,前面黑色轿车打着双闪,“我靠,豪车啊。”
“龙龙,龙龙,这是我爸。”玉衡下来,给两人介绍。
陈龙安双眼放光,他放下碗,双手在衣服上搓了搓,伸手,“叔叔,你好,我是陈龙安。”
父亲看了一眼他的手,然后在周围的建筑环顾,眉头一皱,没有握手,“你好。”
陈龙安尴尬地准备收回去,玉衡赶紧握住,笑嘻嘻,“我替我爸握。”
“你去旁边玩玩吧。”父亲对玉衡说。
趁他不在,父亲往里面走,陈龙安给他打开门,器材装潢都很简单。
“怎么了叔叔?”陈龙安仿佛要被判刑一般,战战兢兢,随后一张黑色储蓄卡放在面前,他有些困惑,中年男人视线再度扫向环境,“里面有20w,没有密码,把这里面装潢重新弄一下,那些器材也换新吧,我怕小衡生病。”
陈龙安“哈”了声,他小心接过,指着外面牌匾,“那我明天把牌子重新定制一个,玉家武馆。”
中年男人回头,惊讶看了他一秒,“不用,剩下就当酬劳,小衡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
陈龙安差点给他跪下,脸上笑容灿烂,狗腿得不行,“叔叔,你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衡儿在我这儿你包满意,我会把他当祖宗供起来,谁要”他忍不住想拍男人肩膀,被一个眼神吓退。
“我知道了叔叔,谢谢叔叔,我给你鞠躬。”他郑重地弯腰,“我明天就为衡儿为叔叔弄一块牌匾。”
玉衡还没进来就听见陈龙安巴拉巴拉,一直和父亲离开时,陈龙安站在门口,那谄媚笑容惊得他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像古代太监给皇帝请安一样。
玉衡本来想问问,父亲却让司机回潮州。
“我不是说不想回去吗。”他闹脾气,“我不想回去,锦瑟呢,她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父亲闭着眼睛休憩,“她坐另一台车,听话,回去洗个澡。”
玉衡:?
他低头闻自己身上,“我每天都洗澡的,还擦香香。”
父亲睁开眼,冷漠的脸绽放笑意。
他发了个信息给何家树:不要担心。
还在转圈圈,手机就被拿走,父亲表情算不上很好,直接按下关机键。
农村晚上除了翠绿的叶子,还有许多萤火虫。陈龙安哼着小曲,给玉衡发感谢信息,坐在楼下等到十多点,才看见何家树蔫蔫回来。
“家树!”他招手。
何家树眼睛有点红肿,攥着手机,电话那头是女声机械的回答。
陈龙安表情凝固,“怎么了?”
何家树把前因后果告诉他,包括何宏光给自己钱以及玉衡父亲给他钱。
陈龙安心情复杂,他震惊地张了好几次嘴,“你跟衡儿,你们,你们在一起?还被他爸爸知道了?”
他们仨兄弟这么久,竟然有两个是一对?!这感情什么变质的,他怎么不知道,对陈龙安来说简直莫大的打击,“你,你们是爱情的那种在一起啊?何家树,你别吓我好不好。”
何家树坐在凳子上,摩挲手指上的素戒。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他。”
他执意离开西樵,陈龙安不舍得也给他收拾行李,第二天送了他一程。
这些玉衡全然不知,他坐在庭院的坪子上,周围掉落许多碎发。父亲站在后面给他理发,“如果喜欢长发,留到胸前会很好看。”
玉衡笑出声,“你不怕别人说你生儿育女吗。”
父亲简单给他修剪一下,收起工具,拿镜子在他面前,扶着肩膀,看镜子中的男人,“我的孩子想怎样就怎样,别人说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玉衡欣赏自己的脸,发型没怎么变,他小声说,“爸爸,我的手机给我吧?”
父亲缓缓起身,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点燃一支烟,“昨天不是给他发了短信了吗,一个男人而已,如果你要玩没什么大不了。”
“对了,你什么喜欢男人的。”
玉衡就知道他会问这个,摇摇头,否认,“我没有喜欢男人。”
“那何家树怎么回事,你们在谈恋爱?”远处蓝天白云,穿着蓝色衬衫的中年男人有几分无奈,玉衡也抽过一根,点燃时,想起何家树的脸。
他没有否认。
父亲继续问,“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接吻了吗?还是上床了。你长大了很多,今天我刚好请了个假,不要让任何人打扰,这个你可以做到吗。”
玉衡点头。
父亲没有其他性格爱好,玩玩高尔夫,以及去读书馆看经济学类的书。玉衡找了本美食教程坐在他旁边,背靠书架,父亲用余光看,想起什么,“你小时候也喜欢看这个,那时候我抱你过来,你就找有图画的书。”
“真不知道何家树喜欢什么,就算喜欢男人,你还是个小孩样子,你应该跟他弟弟差不多年纪吧。”
“我都20了。”玉衡皱眉。
他是次日到达西樵的,就听见陈龙安说,昨天因为何家树要离开,何家浩知道后离家出走,何家爷爷太过着急晕倒过去。
现在从医院回来,人还没醒。
玉衡站在何家门口,手里提着一大堆营养品,陈龙安推门进去,带玉衡去大厅。
“你是?”一个年轻女人迎上,陈龙安给她介绍,“姑姑,这是玉衡,他是我的好兄弟,听到爷爷病了就赶过来了。”
姑姑眼睛红肿,接过礼品,“现在家树还在上面呢,我叫他下来,让你们看看爷爷。”
陈龙安推玉衡上去,“不用了姑姑,让他上去吧,他和家树关系很好。”
上楼走到门口,一身黑衣的何家树听见声响转头,半天没有动作,眼睛好像有雾。
被这样看着,玉衡觉得自己活像电视剧里抛妻弃子的坏男人。
他走过去,“爷爷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何家树还是看着他,嘴角微珉,一颗眼泪就这么掉下来。
玉衡吓坏了,认识这么多年,他真没见过何家树掉金豆子,倔强得像牛,嘴又硬。口袋没有纸巾,他想找纸,一双手从后腰紧紧搂住他,温热的嘴唇印在后颈。
玉衡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
过了会儿,“失踪”的何家浩也回来了。
约莫时间差不多可以回去休息,玉衡走进小巷子,身后跟着何家树,何家树身后跟着何家浩。
玉衡回头好几次,确定两人阴魂不散后,整个人汗毛直竖。小巷子灯光很暗,湿淋淋的地板反射粼粼亮光,墙壁上挂水滴,顺着青苔滑下。
何家树跟着就完了,怎么何家浩特么也跟着。
还排这么整齐跟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拍鬼片呢。
玉衡特地走到有路灯下,“你们跟着我干嘛,现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