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沁身影不见,玉衡也被姜扬带到了病房,沈宁已经坐在靠窗的小沙发上了,光鲜亮丽优雅的富太在这几天里硬生生老了几岁,眼角的皱纹都明显不少了。
姜扬叫了声伯母就给他们单独相处了。
“妈妈。”玉衡自己推行轮椅过去,停在沈宁面前,看着她转过头偷偷拭泪,“妈妈,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他甚至露出招牌笑容,沈宁愈发觉得心疼,抽了张纸巾擦眼泪,玉衡见床边的柜子摆放着几束鲜花,应该是周清他们送来的,摘了朵还沾着水的粉红玫瑰。
“妈妈。别哭了,不然明天画不了漂亮的妆了。”
沈宁擦去眼泪,不愿在儿子面前暴露脆弱,打起精神接过花,看着矮桌上的保温汤罐:“今天你罗姨做了海鲜粥,待会儿饿了就吃。”
玉衡迫不及待打开给自己盛了小碗,今早上的粥是姜扬熬的小米粥,太过清淡了一点。
黏糊的米粥和鲜虾碰撞,美味十足,他喝了一碗,旁听侧击开始问许沁的事:“妈妈,听说付婶最近很忙。”
在长辈面前他从不透露自己跟许沁很熟,就怕到时候沈宁一个没想开安排自己跟她相亲。
虽然付婶很大可能看不上,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付婶虽然严厉了一点,但许沁做什么她不满意也随她去了,听说知道她喜欢消防员相亲对象还搞了个消防员。
沈宁垂眼沉思,这些玉衡怎么得知的,他今天才醒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孟家那女儿从小就不爱说话,沉沉郁郁的,先前喜欢上一无所有的混混不说,如今还搞出这种丑闻,闻樱肯定对她失望至极。
这些与玉衡又没有关系,她没必要告诉他,现在还是好好养伤,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
“别想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这是妈妈给你准备的新手机。”沈宁从包里拿出来,还有塑封的包装盒放在桌上。
先前的手机早在地震中遗失了,他抱着沈宁的胳膊摇晃,笑得纯净:“妈妈,你真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玉衡每天应付完家里人就让姜扬打听许沁的事,网络上属于她的短视频之类的全压了起来,仿佛之前出现的记者他们是错觉,不出所料,孟家在燕城一手遮天,除非他们主动放弃这个女儿,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孟家还在那,好多事情都不需要他们开口,别人就会争先恐后替他们做,只要孟家一天没有放弃许沁,别人动不了她,除非那人家资本远超他们。
权势压死人。
天边乌云压顶,玉衡推开窗户,闷雷炸响,电光在云层中闪烁。他用手肘支撑着下巴,头一次很emo,为那个快要临盆的孕妇,本该可以陪伴孩子半生,却因为一个误诊失去了性命。
“怎么趴在那里?”推门而入的孟宴臣带着水果,玉衡听见他的声音恹恹地看了他一眼,话也不想回,对于许沁的意见都快上升到他身上来了,他越想越难过,许沁是孟宴臣的初恋,白月光的buff加持,在他心里谁比得过。
这几天可把他忙死了呢。
孟宴臣信步过来,把窗户关上了,“外面下雨了。”半蹲在他面前,玉衡看他的眼神有些难过,腮帮子都变大了,想着这几天他为许沁操心的不行,孟宴臣握着他的手,诚挚的道歉:“对不起,原谅我。这几天我一直来过,大都时间你在休息。”
玉衡有些乏味,孟宴臣每次来他也是知道的,会坐在他的病床边看书,有时候还会偷亲他一下,他知道是自己是迁怒,可这张脸一看到就会让他想起许沁,那股不舒服伴随着心情低落,源源不断地冲进脑子里。
“我心情不太好。”玉衡把手扯出来,推着轮椅往病床去。孟宴臣低头看着被拨开的手,眼里情绪四溢,他始终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玉衡已经躺在了病床上,他闭着眼睛无声抗拒交流。
因为心情不好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以至于到时吐出伤害人的话,他选择用最减少伤害的方式,避免交谈。
孟宴臣看他这样,犹豫了下,说:“是看到我会觉得不开心吗。”
玉衡没有回他,直到房间的人出门声,他才偷偷睁开眼睛,往门外瞟了一眼确定孟宴臣真的走了后,他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心头像破了大洞,杵在这里烦,走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骂骂咧咧地道:“要是许沁这样,指不定多心疼,人换成我……直接走了,我真是醉了,孟宴臣,我出院一定踹了你。”
现在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五谷丰登、五光十色。
他从床上撑起来,把枕头调整了下靠在床头,顺手拿过旁边花篮的玫瑰花,扯花瓣做决定:“踹了他、狠狠踹、踹了他……”
手上很快就剩最后一片,是狠狠踹。
果然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玉衡冷哼,连同枝叶扔进了垃圾桶。
刚才一顿折腾,被子和地上都是粉色的花瓣,他按下床边的按钮,护工进来收拾了。
环境变干净后,他闭目养神,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要啥男人没有。十来分钟后,他苦瓜脸,孟宴臣的影子还是缠着他。
门铃这时响了一下,玉衡看去,孟宴臣脸上戴了一个热辣小正太的脸,手上还提着拿铁。
“没有看到我的脸是不是就不会烦了?如果声音也烦,我可以不说话。”他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玉衡开口。
玉衡周身郁气散的无影无踪,他暗自唾弃了下自己,谈恋爱果然情绪大起大落。
“你过来坐着吧。”孟宴臣听出他话里的愉快,转身锁上门坐在了玉衡床边的凳子上,还细心把吸管插进拿铁里,“是常温的,我知道你比较爱喝加冰的,可你在生病。”
玉衡喝了两口就放在旁边了,他伸手戳了戳面具上那一双大眼睛,“你从哪里弄到这个面具的?我没看见哪里有卖。”
孟宴臣:“自己去打印的,然后买了橡胶绳。”
玉衡拿下面具,没有戴眼镜的孟宴臣少了些凌厉,柔和地看着他,一侧嘴角边有甜酒窝,玉衡忍不住探究逼近,孟宴臣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吻了上去。
克制的唇瓣贴着再没有其他动作,孟宴臣正要退开,玉衡搭上了他的肩,加深了这个吻。
自己送上门的不亲白不亲。
亲够了玉衡才松开他,两人嫌少有温情接吻的时候,最多的像野兽标记地点,带着点血腥。
就连在床上都像打架,孟宴臣比他年长,自然认为应该是要在上方,玉衡也不甘人下,每次弄到大半宿。
每到那个时候玉衡都无比庆幸自己经常锻炼。
孟宴臣舌尖还残留着拿铁的香醇,看见玉衡乖乖继续喝着的样子,他若有若无地笑了,从小打到,他几乎没有什么最喜欢的东西,吃菜每样夹三次等等的规矩。玉衡是自由的,他可以出国学自己喜欢的专业,也可以不用继承集团,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他就像孟宴臣另一个自己。
玉衡把拿铁喝完,发现孟宴臣还在看着自己,歪头问道:“为什么总看着我,我们一起长大,你还没看够吗。”
外面的大雨渐渐停了,院子外翠绿的树枝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他忽然想起什么,显得异常兴奋。
“发生地震之前,我给你看了乡下,是不是很好看?”
孟宴臣想起来了,他从口袋把眼镜拿出戴上,面前玉衡的脸清晰又纯真,想起里面的内容有些失笑。
“一分钟的视频,只有三秒是风景。”
玉衡:“……”他竟然还认真看了,玉衡笑得灿烂,取下他的眼镜,抱着孟宴臣又亲了起来。
真想现在上了他。
*
在医院待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的样子,玉衡认识了这里的一个小男孩,花园长椅上,玉衡抱着一条牵绳的大金毛rua,喜欢的不得了,小男孩坐在他旁边拿着绳子,看玉衡那么喜欢,从口袋拿出了一个小火腿肠,撕开包装给玉衡
“妞妞最喜欢吃这个了,你喂喂它,它就会很开心。”妞妞的尾巴已经摇了起来,穿着小衣服可爱的不行,玉衡摸着它长长的毛,把火腿肠喂给它吃,“真的好乖啊。”
小男孩非常自豪:“妞妞还特别聪明,它可以听懂我们说话,有一次我在床上玩手机,它还会帮我捡起来,它会拿门口的外卖,怕我渴了还会把矿泉水叼过来。”他滔滔不绝地说起妞妞的光荣事迹。
玉衡羡慕地看着他:“它好像小孩。”
这一刻他想养狗的心情到了巅峰。
今年生日他一定养小鸡毛。
“你今年几年级啊。”玉衡抱着狗头猛吸,一股狗味冲进天灵盖,问小男孩。
“我叫陈景海,在读小学六年级。”他看着前面石桌子写作业的小女孩:“那是我妹妹,陈景书。”
玉衡看向抓耳挠腮写作业的小姑娘:“你妹妹在写作业吗?”
陈景海点头:“对,她四年级。”
“她是不是遇到不会的了,要不要我们去看看?”得到小男孩的同意,两人一狗走过去,玉衡发现小男孩出奇的成熟,跟当年的孟宴臣差不多,“小大人,你以后想做什么?”
陈景海非常激动:“我要成为一名科学家,将来发明超级手机,可以穿越时空的那种。”
这个梦想有点新奇,特别是他还具体说了,玉衡问道:“为什么想要穿越时空?”
陈景海想起这个像受到了打击,“我有个姐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想让我的手机去到从前看一看她。”
玉衡见自己戳到了他的伤心事,偷摸给了自己一耳光,我真该死啊。
好在小男孩并没有沉浸在悲痛中,玉衡又跳到另一个话题:“那手机带着你穿越吗?”
“我希望它可以变成人,也可以是手机。”
“可以变成人吗?你想过是什么形象吗?不会的奥特曼吧。”
陈景海:“有,我想弄一个特别好看的男人和一个特别好看的女人。”
这小孩这么小就颜控了……
陈景海又说:“我觉得你就比较好看,我以后可以让那个男人变成你吗?”
玉衡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以后会遇到比我更好看的人,如果到时候你还觉得我好看,那你就用呗,那你可要把我弄的超级宇宙无敌第一牛逼!”
陈景海哈哈大笑,全是童真,“那我到时候把你设置最厉害。”
他们已经走到了小女孩旁边,坐下后,陈景书已经写完了作业,是一张试卷,她叫了两声哥哥就跑去跟妞妞玩了。
玉衡拿来看了看,字迹还算端正,前面的题都做对了,看样子是小学霸。他把试卷翻转,最后一个大题是仿写《咏鹅》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陈景书的仿写是《咏妈》
妈,妈,妈,
曾经一枝花
自从跟我爸
花儿变大妈
玉衡:“……”
玉衡爆发出笑声,差点岔气,陈景书小脸挎着,大步走过来,质问玉衡:“我写的不好吗,你笑什么笑。”
玉衡嘴角压着,“我是觉得你写的很好,格式对照,而且语言通顺又客观反应事实。”
陈景玉翻脸跟翻书一样快,都开始扭捏起来:“没有那么好吧,我们语文老师说做人要谦虚一点。”
玉衡嘴都笑烂了。
陈景玉又说道:“哥哥,我们老师还说我们是人类,为什么我们叫人类啊。”
“因为人活着很累,所以叫人类。”
陈景玉敬佩地看着玉衡。
在外面玩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病房,腿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护士过来帮他换药后,玉简推开了门过来送午餐,多看了眼他身上,有几根金色的毛发,越看越生疑:“这个是狗毛吗?怎么身上一股狗味。”
玉衡去厕所洗了个手,过去坐着拿筷子扒饭,百忙之中回了一句:“因为遇见了狗。”
玉简也喜欢小动物,不过碍于父母也从来没有养过一只,他让玉衡清理好身上避免被爸爸妈妈看见,玉衡吃完后他才离开。
住院的日子还是很美好的,陈景海经常带着妞妞过来,一人一孩一狗玩的不亦乐乎。
十一月底,天地间银装素裹,下起了第一场初雪。
“下楼,我们去看初雪。”
玉衡放在茶几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孟宴臣的信息。玉衡正窝在沙发上看书,他摸过手机,把书往旁边一扔,拖鞋都没穿就跑到落地窗前看。
白茫茫的一片中,那个黑色仰头的身影那么明显。
孟宴臣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手放在口袋里,他睫毛上已经结着薄霜,嘴角带着笑。
玉衡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换好衣服嗒嗒锁门下了楼。
大雪中,玉衡站定在他面前,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孟宴臣搂在怀里,上了一天班的劳累在这刻化作温柔的低语:“我很想你,玉衡。”
玉衡看着这样的孟宴臣,想要说的话全卡在喉咙里,“你,你,怎么这么肉麻。”
完全都不像孟宴臣,玉衡挣脱出他的怀抱,两只手捏上他的脸,微凉的触感,孟宴臣把眼镜拿下来,看着玩的开心的玉衡,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我们出发吧。”
孟宴臣带他去了一个小广场,已经有了很多人在那里堆雪人,暖色的路灯下,大片的雪花飘落,像是绵白糖的雪洋洋洒洒铺满城市。
车停了一会儿就全是雪了,孟宴臣在车里找围巾,玉衡走到车窗旁,以指代笔画了两个小人手牵手。
他在戴眼镜的小人头上又画了一个箭头,写着一行字。
我是一只狗,耶。
孟宴臣打开车门,手里拿着红色的毛巾,这个本来是妈妈给他买的,不过一直在办公室没机会带,就放在车里了。孟宴臣手动调整着围巾的宽度,红色衬的玉衡脸色很好,他满意地摸了摸玉衡的头发,禅去雪花。
无意中看见车窗的图案,他盯了几秒上面的字,玉衡心虚地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本来就是。”
孟宴臣看向他,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我是你的男朋友。”
玉衡上前把狗改成了男朋友,转身再看去,孟宴臣拿起手机对着他和那个图案拍照。
玉衡比了个剪头手。
回到江南学府的小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孟宴臣这几天都在家住,送回他就开车回去了。玉衡洗漱完就坐在床上捧着笔记本写歌词,这几天都没什么灵感,看了场初雪突然就有感觉了。
写完后他伸了个懒腰,明天可以去哥哥的公司投稿,他想着就关灯睡觉了,房间的空调开得很足,穿件长袖睡衣也不会觉得冷。
天冷了后睡觉很舒服,被子接触到皮肤滑滑凉凉的,玉衡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他却做了一个恐怖的梦,夜晚的蓝色森林带着大量白色烟雾,前面的小路上出现了一辆老式的喜轿,抬轿的是扎了两个小辫子的男孩,他们穿着红肚兜,脸白如墙,双颊是显目的一坨红,更重要的是他们一边跳着抬轿子,一边发出刺耳的笑。
“我们来接你了哦。”儿童音活泼,可在这种环境下无比阴森。
他坐在床上惊魂未定,狼狈地抓着被子,茶几上的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播放着女声粤语的歌。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玉衡:“……”
玉衡快被吓死了,此时此刻背上好像趴着楚人美。
这房子是不是不太干净啊。
他慌张爬起来把客厅和卧室的灯统统打开,然后把笔记本唰的合上,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床。
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一切动静都会放大无数倍。
玉衡把被子紧紧包裹着自己,手抖着拿过手机,凌晨三点。
天啊,这才睡了几个小时。他趴在床上脚都压麻了,也不敢变换姿势,紧张过头的脑海里一帧帧的楚人美,他哭丧着脸,脖子都梗着酸痛了。
孟宴臣和姜扬他们没准睡得正香呢,打扰别人又不太好。
天清气朗,晨雾朦胧。
玉衡严重的黑眼圈出现,大早上就洗漱导航去了寺庙,求了个平安福后,收拾一下这里的行李,他哪敢睡在这里了。棕榈花园那里每天都有清洁阿姨打扫,虽然许沁看着让人生气,但是总比楚人美要安全的多。
他按上电梯,等了会儿,电梯打开的刹那,宋焰熟悉的死人脸出现,玉衡看了一眼就反胃的不行,每天囔囔着孟家人多么让人作呕,结果转头就住人家房子睡人家女儿。
宋焰出了电梯,拦在玉衡面前,玉衡那副看垃圾的表情惹怒了他,许沁之前谈及过往,他才知道玉衡和她之前有一段说不清楚的过去。
怪不得以前就老是找他的麻烦。
他呵道:“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我和许沁已经正式复合了,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你再怎么阻止也不会是你的,死了这条心吧。”宋焰故意大幅度动了下衣服,脖子露出几个草莓,像是宣誓所属权。
玉衡浑不在意,故意用很慢的语速说话,强调嘲讽字眼:“有人视枯叶为华章,有人拿鱼目当珍珠,你不会觉得我对垃圾感兴趣吧?垃圾还是跟垃圾才是一对,你们俩不会有人拆散的,简直天生一对,可别流入市场。”
宋焰气得发抖,说不出话来,“你——”
“好狗不挡道,你妈没教过你吗?”玉衡突然笑了一声,“哦,我记起来了,你妈从小就不要你了。”
这段事情一直是宋焰的逆鳞,他气急败坏的揪住玉衡的领子,“你他妈有本事再跟老子说一遍!”
玉衡一拳打在他脸上,宋焰痛哼一声倒在地上,他开始反击,玉衡一个劲的用膝盖撞他的□□,宋焰发出尖叫,两人打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