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包装,一边加速一边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刚从琴酒那里得来的香烟,深吸一口,摇下车窗,开始快活地吞云吐雾。
不一会,突然开始呼吸困难,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开始控制不住地浑身痉挛,口吐白沫。
驾驶员失控之后,轿车开始在车流中不断加速,引得周围的车辆连忙方向盘打到底,纷纷避让,最后丝毫没有半点犹豫,径直撞在了十字路口的交通灯上。
车身侧翻,油箱泄漏,短短几分钟大火就吞噬了整个车子,最后一场爆炸,为他的生命画下了句号。
——□□,6.4mg/kg就足以致死。
刚刚在短暂接触的时候,琴酒注意到威雀摸打火机,说明烟瘾较重。
墨镜镜片夹在自己镜框上,说明是自己开车,并且之后也会开车离开。
肢体动作丰富,缺乏耐心,喜欢抓着自己的车钥匙,说明喜欢开快车,甚至很有可能是路怒症。
香烟是完好一盒,没有拆封,□□是在风衣口袋里面的时候粘在包装纸上面的。
——他坐在车上准备抽烟,不论是已经踩下油门不得不单手拆封,还是没有踩油门双手拆封,□□都会从烟盒-手指-烟嘴,然后在吸烟的过程中中毒身亡。
开车的时候是没有洗手/戴手套的条件的。
威雀之前有过危险驾驶的前科,身上有的味道说明油箱漏油,还有事发现场的大量人证,一系列出于警力等等现实因素,会被定性为是“意外事故”。
关键证据早就被烧了个精光。
——一场诸多“巧合”拼凑而成的意外身亡。
威雀在此之前并没有和别人提起有关“黑泽阵档案”的事情,死人总比活人更擅长保守秘密。
不过现在重点不是鸠占鹊巢的金酒。
五年前,自己被任命了代号。
四年前,正好是和香槟进入组织的时间对的上,更迭了系统,偏偏就是这个时候,有了一个新的GIN——同一个代号被发给了两个人。
只有BOSS有任命代号的资格。
现在消除档案的访问记录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这也就是琴酒在一瞬间就做出判断,威雀非死不可的原因:
死了这件事还有周转的余地,要是没死,顺藤摸瓜,首当其冲的就是琴酒本人。
啧!
飞鸟彻羽仰起头,从琴酒的角度能看见他清明的眼睛:“所以是谁,给你任命的代号呢?”
从一开始的镶合体,在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
——BOSS死了,被穿着他尸体回来的镶合体取代了。
琴酒先前隐隐有猜测但是假装不知道,可是现在,飞鸟彻羽当着怪物的面,上手扒开他的眼皮了。
塞壬先前的话语一语成谶,当时像是玩笑一样的预言,现在细细想来却更像是诅咒:
“我说过的吧,阿阵?你睁开了眼,我就不会让你有机会装看不见。”
“这次不跟我走的话,说不定马上就会没命哦。”
琴酒没说话,代替喉咙的是手里的波莱塔,直直怼在飞鸟彻羽的脑门上:“你早知道我的事?”
“不知道,但是这种古怪试一试也不吃亏嘛,”飞鸟彻羽把拖把抱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它的羽毛,安抚它想要对着琴酒又抓又啄的想法,“我没想到这次的效果这么好,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才暗示爱尔兰去查的。”
“而且就算是你现在打死我,也不会改善现状,甚至还会更糟糕。只是背叛组织,只会有组织自己的势力来清理你,要是杀掉我,断了所有人的长生梦……本来就已经很艰难了,就别再给自己额外添堵了吧?”
“所以做出选择吧,跟我回家?”
怎么想都是阿阵的错吧?
明明之前有那么多次,放任不管就可以永诀后患了,偏偏要做出那些多余的事情,名字也好,鸟窝也罢——弃养会被放在道德至低点上受到谴责的。
琴酒是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这么真诚的希望飞鸟彻羽去死,只是他可以死在任何时候,偏偏不能在现在死在自己手上。
“我不在乎BOSS是谁,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无所谓。”
这是琴酒的真心话。
琴酒是矛盾又纯粹的统一体,他的野心和他的忠诚在性格中占据同样的重量并且不可分割。野心的部分来源于对自己实力的自知和自信,而忠诚则来源于他的履历。
琴酒不在乎BOSS究竟是谁,特征如何,但他对BOSS的能力是有要求的。
对于琴酒来说,不论谁当BOSS,只要符合他对BOSS的预设,就可以得到他的忠诚——本质上不是对组织献出忠诚,而是至始至终他忠于自己。
而飞鸟彻羽不符合他对BOSS设定的标准,至少现在不是。
“随便你,”琴酒收起枪,懒得和他生气,“我要回去。”
“回去会死掉呢?”
“那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琴酒不信任飞鸟彻羽,但不可否认的是,再没人会像琴酒一样了解他,“你敢拿我的命去赌吗?”
——飞鸟彻羽从来没有预想过要他的命,这点琴酒心知肚明。
*
回去的时候,不出意料的,客人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待主人回家了。
“很久没见了,好孩子。”
猩红眼的男人依然是一贯的讲究打扮,扣子系到最上面,翘着腿坐在飞鸟彻羽最喜欢的绒布沙发上,低沉的嗓音将塞壬的耳羽炸开,萦绕着的是耳边此起彼伏的呓语,带来不寒而栗的威慑感。
躁狂的魔力在空气中逸散开来,连带着其他在场者的心情都有些焦躁不安。
……阿莲生气了。
飞鸟彻羽站在黑泽阵身前,下意识地回手攥住了他的风衣腰带,挡着不肯让他再靠近。
虽然没什么实际上的作用。
黑泽阵站在门口停住脚步,越过他的头顶,看见对方显然是早就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在他们回来之前,好整以暇地烧了热水,从冰箱的角落里面找出可可粉,一点点抿着甜腻滚烫的热可可。
——是飞鸟彻羽喜欢的那只墨绿色马克杯。
男人惨白的指尖有节律地一下一下点在身边木制的扶手上,像是伸手握住了飞鸟的心脏,于是连本能的心跳都被掌握,掐一下跳一次,一次一次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被突然的握力捏得粉碎。
“……过来。”
飞鸟彻羽想要像是之前一样,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可是身体已经被恐惧占领,完全脱离了主人的意志,变成了裹着稻草和衣服的木架子,只知道僵在稻田里,徒劳地看着眼前飞来飞去的鸟雀。
杯底磕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过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即使感受不到魔力,黑泽阵也能意识到情况的恶劣,打起十二分警惕,不动声色地一手摸枪,一手向前伸去,打算像是往常一样抓住飞鸟……
飞鸟彻羽像是被烫到一样,突然吓了一跳,本能地去躲他的手,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身后是谁似的扭过身来,一瞬间冰冷下来的双手握住黑泽阵。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自己。
不仅如此,还木楞楞的伸手要把他推出门外:“……黑泽,你回避一下好吗?我们……有点事情要处理。”
像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一样,反客为主的男人闭口不言,但是谁不知道他在听,也许也在心里考虑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飞鸟彻羽有点急了,开始真的上手用力……对方不配合的话,他用力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黑泽阵不觉得这种时候他把自己支出去是个好主意,一双森然的绿瞳静静地垂下来,对上飞鸟彻羽慌乱到颤抖的眼睛,才突然意识到飞鸟彻羽是在求他:
出去吧,求求你了。
没有再用力作对的少年顺着他的力道,被赶出家门,飞鸟彻羽伸手摸住门把手,想要把门推上,却被一只从门缝里面的伸进来的手紧紧钳住胳膊,眼见着就要被扯出门外!
飞鸟彻羽哪能抵抗得了黑泽阵的力气,只好展开翅膀努力撑住自己,不被他抓出去。
黑泽阵没办法在他撑着翅膀的情况下强行把飞鸟彻羽扯出来——这样蛮力的下场可能就是把他的翅膀折断。
短短一瞬间被拒绝两次的黑泽阵睨着自己那双凌厉的眼睛,透过原来越来越窄的门缝,看见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不用管,没关系的。
锁舌扣上,发出一声脆响。
周边的楼梯上是他们昔日和睦的“邻居”,全都站在楼梯上,无声地散发着压力,黑泽阵直到里面随便一个都是棘手的麻烦。
为首的是当初在游乐园里面见到的百加得:“请离开。”
黑泽阵故意磨蹭了一会,没能听到什么可疑的声音,只得被目送着离开。
组织不会真对飞鸟彻羽怎么样的,黑泽阵很清楚这一点。
最多就像是和之前一样,惹了点麻烦,关几天紧闭。
但是飞鸟彻羽的反应……
啧。
不能找金酒,这种时候估计他自身都难保。
黑泽阵摸出手机,打出那个早早烂熟于心的号码,忙音响过几声,电话被接通了。
“香槟要死了。”
*
飞鸟彻羽磨磨蹭蹭地迈着小步,十分有十万分的不愿意,硬着头皮在他的目光下慢慢往前挪动。
可是再慢也总有到头的时候。
小孩在沙发前面站定,低着头拒绝眼神交流,又开始控制不住地绞自己的头发,拔自己的羽毛。
直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男人实在“看不过去”,轻轻往前欠身,一手掐住小孩的下巴把他扯过来,一手用力撵着飞鸟彻羽眼角多出来的那一颗泪痣,直到把火辣辣的疼痛和殷红的红晕在眼角搓开。
男人好像格外欣赏飞鸟彻羽在自己面前怕得止不住抖,跑又没有胆子的鹌鹑似的样子,揉捏着小孩子特有的柔软脸颊,明知故问:
“胆子大了,和谁签的?”
这种时候怎么回答都是错,承不承认都没有意义,飞鸟彻羽只好顶着自己一片空白的脑袋,僵直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开始装死。
在被手掌遮挡的手心里,一颗浑浊的眼球贴着飞鸟彻羽的侧脸,很亲昵的转了转。
原本低沉的人声转换成了空灵的塞壬语。
“不听话——那就杀掉再生一个新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