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根本没有机会——黑羽彻也第二天压根就没来。
才坐了一天的桌椅空了下来,像是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长谷川之后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同桌在班主任重新排位之后被换成了个性格和长相都很让人倒胃口的男生。
真恶心。
长谷川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远了一些。
交流不方便之后,刚刚建立起来尚不牢靠友谊就像是泡沫溶解在海水里,长谷川由纪有努力过主动社交,但结果都不尽人意。
她就像是在人群中慢慢死去,失去体温,变成活着的幽灵,虚幻的影子,被所有人漠视。
“长谷川啊……她好阴郁的,说不定是那种会回家扎人偶诅咒别人的女巫哦~”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谣言在同学之间流传开,像是一道笔直的分界线,将属于“活人”的“此界”,和属于“亡者”的“彼界”划分开来。
但是在那之后,反而又开始获得关注了。
“长谷川啊?”之前的同桌突然又愿意和自己说话,“可以麻烦代替我今天的值日,放学后去打扫三楼最里面的女生卫生间吗?之前约好了去看电影,现在才发现今晚要值日——所以就只好拜托你啦。”
长谷川不愿细想这种态度的转变是为什么,既然还愿意和我讲话的话,那就是还有做朋友的可能吧?
……这种自欺欺人地幻想被锁在卫生间隔间里面的时候,从天而降泼下的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浇灭。
“……为什么呢?”听着一门之隔,女生标志性的笑声是那么刺耳,“我做错什么了呢?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不讨人喜欢啊。”
不是没有寻求过帮助。
母亲是很懦弱的性格,父亲是无能又很要面子的人。白天在社长面前点头哈腰之后,回到家就要争分夺秒,行使自己这辈子为数不多的,伴随着结婚生子就即时获得的,为人父的权力。
“为什么只欺负你自己,不找别人麻烦呢?勇敢一点!唯唯诺诺的像是什么样子?!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废物的女儿?都是让你妈教废了。”
“啊……长谷川,你也要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嘛……多多走出去交几个朋友什么的——你这次的成绩又下滑了,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少那么自我意识过剩。”
“是你举报的校园霸凌吗?”
“哎呀,警察叔叔——我们就是长谷川的朋友啊,”明明之前还给自己泼水的女生挽住自己的胳膊,力道大的叫她挣扎不开,“我们之前就是在闹着玩呢。”
长谷川站在讲台上,回过头,对上同学们那一双双如芒在背的眼睛。
被耳光打到在地的时候,昏昏沉沉地想着。
为什么呢?
我做错了什么呢?
再一次被丢下独自完成值日时,长谷川又遇见了那天那只被黑羽彻也喂过的白颈鸦。
——毛色看不出什么区别,也许是同一只,也许不是。
那只傻鸟被养的羽毛顺滑,估计是手养鸟,一点不怕人,站在窗沿跳来跳去,见到她靠近了也不躲,仰起头对着她扑扇翅膀,“bokeboke”地叫。
……一只鸟而已,算是什么东西。
回过神来的时候,长谷川发现自己将它的羽毛拔得斑驳不堪,尤其是神气的翅膀更是重灾区。
长谷川松手,于是那只傻鸟就连滚带爬地从窗边摔下去,只留下满地凌乱的羽毛。
从此再也没有见过。
那一瞬间,长谷川由纪感受到了一股很扭曲的,凌虐的快感,是那种居高临下地,理所应当的俯瞰其他生灵的权力。
很微妙地,她突然想起来某个从开学到现在,只上过一天学的同学。
黑羽彻也。
……要论不合群的话,黑羽同学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话,很有可能不认识这个教室里面,包括老师在内的任何一个人。
【黑羽彻也比我还要更不讨人喜欢】
这个认知突然出现在长谷川的脑海里,叫她兴奋地头皮发麻。
而这种“兴奋感”,随着又有一名新同学转来,坐在那张空桌椅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老师懒得再去搬一套新的,也不想原本整齐的教室多出一张桌椅,反正黑羽也不来上学,他的椅子也没人坐,遂干脆做省事处理。
——他现在不但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连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都没有了。
这么想着,连黑羽彻也那张生人勿近的脸、沉默寡言的性格和孤僻冷漠的做派都值得怀念了起来。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期待黑羽彻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