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男生沉稳的表情,黑尾铁朗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了。也许只是新生刚进部门第一天有点内向而已,后面慢慢就会融入集体了。
沉稳安静说不定正是对方的特点呢!和海看上去有点像呢。
黑尾铁朗放弃不必要的担忧和多虑,露出一个自认为十成十的阳光笑容:“那就好!新井,你很有天赋呢!加油训练吧!”
不知道为什么从笑容里品出一些阴险的新井彻也:“……好的,谢谢前辈。”
靠谱的黑尾学长和沉稳的新井新生达成了奇妙共识后,排球部的大家终于准备走了。
收拾好东西,在校门口和同学们告别,新井彻也随便选了一条没人走的路,难得的有点迷茫。
放学后应该回家,可这具由系统创造的身体又哪儿来的家呢?
漫无目的地走在东京的街头,夜间的灯牌在地面照出一些朦胧的灯光。从他身边走过的有学生、有大人、有情侣、有家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一样的神色,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不同的故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新井彻也发现自己走到了东京综合医院的大门口。
石砖路铺向前方的广场,旁边是绿化花坛,前方的指引牌他曾经看过无数次,这片地方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人都不少,来来回回穿梭而去。
直到现在,新井彻也看着这片熟悉但又陌生的地方,看见不同的高度视野带来的不同视角,看见自己站在这里想到的不同心境,他才突然意识到,现在的他是新井彻也,而不是壬生明也。
身体健康、热爱运动的新井彻也,和身体残废、阴郁颓废的壬生明也。
是两个人。
*
壬生明也突然睁开眼。
眼前是医院熟悉的设施,鼻尖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他现在躺在自己的单人病房里,病房里没有别人。他的轮椅放在左手边稍远一点的地方,他需要支起身向外探出一点身子才能够到。
……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当他把意识大部分投放在新井彻也的身上时,为了让本体看上去一切如常,系统会一定程度上的为他托管身体。而到今天下午后面的那段时间里,他沉迷于新井彻也的身体里,几乎快要把自己本来是个残疾的事情抛之脑后了,逃避性的没有关注这边的任何事情,也因此系统几乎帮他处理了这边的一切事情,而他回来后则感觉到一阵心悸般的惶恐和迷茫。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想面对自己是个残疾的现实。
如果……如果自己真是。
……
壬生明也把手肘向后撑在病床上,想要把自己的上半身扶起来。这种事情经过半年的训练,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没想到仅仅只是一天正常人的生活,他就已经快把这些东西下意识忘掉了。
好在身体记忆是很牢固的,记下来的技巧也不会那么快忘。
大概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壬生明也终于费力地坐了起来,而他坐起来的那一瞬间,病房门被推开了。
黑发扎着低马尾披在脑后,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皱纹,眼神温柔,又因为他的举动开始着急。继母壬生美纪拎着饭盒走了进来,看见他费力坐起来的举动,连忙把饭盒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她走到病床边,手往病床下探,“明也,这里可以调床的。”
壬生明也的表情因为这一句话而凝固了一瞬间。
她眼神担忧地看向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巧的换了个话题。
“我带了饭哦明也,是你最喜欢吃的鳗鱼饭哦,这次的味淋特意多加了一点,应该会是你喜欢的味道。”
她坐到病床边上的凳子,把饭盒往壬生明也的方向推了推,表情明显有点期待。
“……”壬生明也没有说话,片刻开口的时候才发现声音已经有点嘶哑了,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有喝水的缘故,“等一会儿。”
他用舌尖顶了顶因为干渴而发痛的上颚,轻咳了一声,让声音变得正常一点,“等一会儿再吃。”
“我想先去看看窗外。”
句子以句号结束,但壬生明也片刻又加上了一句,“可以吗?”
“……,”壬生美纪呆呆地看着壬生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低下头眨了眨眼,“当然可以。”
她走到床的另一边把轮椅推了过来,壬生明也则把两只手把住两边的扶手,一点一点把自己挪到轮椅上,壬生美纪看着继子的动作,但没有上去帮忙,她知道壬生明也不喜欢这样做。
他总觉得自己不是个残疾人,或者说,即使他是个残疾人,双腿瘫痪了,有些事情他也可以自己做。
而壬生美纪也这么认为。
她总觉得,原来那个有点骄傲,自信沉稳的继子还没有被半年前的那场事故击碎,慢慢地,他会回来,或早或晚。
壬生明也把自己扶到轮椅上,转动着轮椅到病房的窗户前。这件病房位于五楼,透过窗户能清楚地看见下面的场景。
熟悉的花坛,熟悉的石砖路,但底下没有一个黑白色头发的人了。
……被切断连接的新井彻也此时会在哪儿呢。
壬生明也没有再多想,只是安静地把轮椅转了回去,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称呼在嘴里滚了一圈。
“……我想我可以吃晚饭了。”他低下眉眼。
果然,还是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