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金蝉进了外院的议事厅,大姨娘也理理云鬓,换了身齐整衣裳,准备也跟着过去。
因着涉及女眷之事,总要慎重些,头一桩便是怕外头来的人冲撞了,黛玉早就命人在正房院子里右臂的内书房设置了一座紫檀底座泼墨云母山水屏风,她带着白先生及诸位嬷嬷在屏风后面。
金蝉进去后自然也被人带到屏风这头,她忐忑不安的给黛玉行了礼,抬起头来打量对面,那屏风是一扇天然云母石切割整块而成,底座又是上好的紫檀所制,压根儿就看不到对面情形。只听得那边传来个男声:“既然金蝉娘子来了,那么我们兄弟就开始问询了。”
金蝉还没来得及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便稀里糊涂被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裹挟了:
“金宝是不是你同胞哥哥?”
“是。”
“你家还有一个老妇可是?右脸上长了黑痣?”
“是,奴家父亲早逝,只有一个老母带我们兄妹相依为命。”
“金家前年才脱了奴籍,可金宝马上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京城大大小小的赌坊人人都识得他。可你们老母在贾府看庄子几十年,家底浅薄,金蝉姑娘可知道他哪来这么多的银钱?”
金蝉的心里犯起了嘀咕:“奴家不知,奴家赚的银钱都交给娘亲收着,许是娘亲疼爱哥哥,给他挥霍了也尚未可知。”
“哼!你脑子转得倒快。我问你,你可认识一个叫柳叶的女奴?”
听见这个名字,金蝉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转眼她又镇定下来,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攥着下裙:“奴不知。”
那汉子在屏风后面冷笑一声:“你不知?这是府上去岁春上新采买的仆从。”
金蝉佯做镇定,可是那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努力把手藏在下裙后面,努力抬起头,狡辩道:“这个名字起得寻常,奴家协理大姨奶奶管家多年,经手的奴才也有个千八百的,哪里记得住那么个人。”
“好一个巧舌如簧!这柳叶本是扬州人氏,家中继母将她提脚卖了,辗转到林府,这本算是她命里的造化,可谁想到在林府没待两天,她又被人送往了京城,和她同行的还有一队被卖的奴仆,打的旗号都是往京中送节礼。只是这路上,她同行的人陆陆续续都被卖掉,只有她因着瘦小卖不出去而到了京中。”
“却并没有去贾府,而是去了京城中一座平民的住所,每日里做活,饱受虐待,她的主家是一位右脸上长了黑痣的老太婆,人称金老婆子,惯常虐待家中仆人。”
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金蝉慌得汗如雨下。
“金老婆子一儿一女,她溺爱儿子,纵得儿子一身坏毛病,家中也是这几年才仗着买卖人口才积攒了点家底,偏偏她儿子金宝嗜赌成性,家中有些余财都被挥霍在赌场,今年春他赌红了眼,家中实在无别物可赌,又借上了高利贷,来索债的人去金家,打算将那个柳叶儿抓走抵债。坊间传闻债主有生吞年轻姑娘**以延年益寿的习惯,自然愿意得这个年轻姑娘抵债。”
“也是她机灵,柳叶儿早就偷听了金家母子的对话,自己为了活命,提前跑了出来,又在京中拦住了京兆尹老夫人上香的轿子,没口喊冤才脱出生天。”
晴雯这才插嘴:“怪不得前几天我们林府清点下人名册,发现好几个人对不上号。原来都被金蝉转手卖了。”
那屏风后面的男子又说:“本来是担心是林府逃奴,京兆尹大人又跟林大人相熟,所以他趁着我们兄弟来扬州时特意叮嘱一句要禀明林大人,如今上门听来,柳叶确是被奸人所害。”
金蝉听到这里,早就汗流浃背,她作为大姨娘心腹这些年没少跟大姨娘买卖人口,也是简单,打着林府的旗号把人买进来,然后又转卖出去,算是无本的买卖,而这些人口,有的报个暴毙,有的照旧在林府的下人名单上拿着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