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险救起来的一传飞得很快,二传手根本来不及赶过来传球。花卷只能咬着牙将球从场地边缘托起,砰地一声把它送到网边。
“可恶……”
临时补上的扣球根本没有多少回转的余地,只是刚刚越过网面,就被乌野的高墙所拦下,扑通一声跌回了内场。
金田一不甘心地捶打了下大腿的肌肉,自躯体所反汇而来的钝痛刺激着大脑,他这才勉强从丢分的羞恼里找回了些许理智。
“没关系没关系,大家都听我说。”
趁着乌野掀起第二波庆祝浪潮的功夫,及川彻把队员们聚在了一起,伸出的指节隔着遥远的距离——点了点人群中央的发球员。
“发现什么了?”
岩泉一第一个响应了他的召集,压低声音询问起及川,试图从他口中得到新的情报。其余人也很快补上了站位的空缺,全然信赖地,听从他的调度指挥。
……
“就是这样——我们大家一起击溃他吧~”
“打断他的发球局。”
“哎呀,小岩学会抢答了诶。”
岩泉一瞪了分外活跃的及川彻一眼,没有反驳,反倒将目光移到了对面的发球手身上。
如果不是才刚得到提醒,恐怕他们都察觉不到吧,对方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也得亏及川这家伙看得出来。
“只要再施加一点压力。”
再施加一点压力,就能夺回发球权!
施加压力,从及川口中摘出的行动准则已经完全刻进了每个青城人的心里,成为坚固信念的强韧粘合剂。
在这股意志的加持下,青叶城西的专注力节节拔高,一路上升到了连及川本人都觉得可怕的地步,与之同时蔓延的,是贯彻四肢百骸的兴奋感。
哪怕这只不过是一个细小的破绽,但至少它确实存在,只要这样就够了。重新凝聚的斗志和专注,这才是及川彻想要的东西,发挥出每个人100%力量的青叶城西,绝对拥有中止战局的力量——哪怕对面站着的是一位陌生的天才。
况且,未经磨合的器械怎么可能比得过千锤百炼的成型队伍?丰富的搭档经验,多训练了两年的强健身体,牢牢维系起的团队默契。他们没有理由输。
……
一如练习赛的重演,只是进攻防守方被掉了个转,仿佛戏剧般的偶然。或许对此也颇有察觉,兎沼笠这一次的发球要来得慎重得多。
只是对手不愿再给他得分的机会了,严阵以待的后排接球手顺利将疾速飞来的球击上半空,青叶城西终于得以做好进攻的准备,扣下的这一球来于是得又快又狠。
“砰——”
前排的拦网不过慢了一步,球就已经擦着东峰的手掌坠落,在重力的牵引下不断往下疾飞。
“大地——!”
下意识握拳击飞了要落地的球,心跳如擂鼓,包括泽村在内的每一名成员都聚精会神盯紧了空中的那一颗球。很幸运,球被击出的方向恰好在左边,是二传手待命的方向。
要传给谁、不只是影山本人,场上的球员们或多或少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要往哪个地方起跳,要拦住哪一个球员,一切思绪都于瞬息万变的球场上交锋博弈,气氛焦灼异常。
对青城来说,10号的小个子不在场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变得容易许多。没有根本防不住的超快攻,只要沉下心观察对手的动向,就有机会赢。
要托付给谁,最可能得分的位置……!
衣襟交错,因为跑动而模糊的影子轻而易举地将角落的身影遮挡,被送过来的球已经近在眼前。
好清楚。
屈膝待机在球场的角落,兎沼笠连呼吸都放缓了,余光沿着无人在意的一条线蔓延,落在了敌方场地的对角上。
他站得太后了,拦网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其他人身上,可是偏偏是这里,如果球传到这里来……
左侧斜前方的田中前辈就是最好的诱饵,只要够快,就能轰出一发贯穿球场的,超长斜线。
没有一个主攻手能拒绝斜线球的诱惑,兎沼笠垂在腿沿的手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冷汗涔涔,耳畔激烈的争吵简直要把耳膜都撕裂,吵得他几欲昏厥。
[去要球吧,不是说好了要负起责任来的吗,不要再犹豫了。]
[可是我要怎么办?已经不想再做攻手了啊]
[你真自私,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比赛,如果输掉的话,前辈们的三年该怎么办呢。]
[…]
三年。
独自咀嚼着返上舌尖的词汇,酸涩的腥苦有如实质般淹没喉口,最终却被他强忍着一点点压下齿线,直至咽入肚腹。
就在球面接触到掌心的瞬间,影山飞雄的视野里有黑橙交杂的色彩一闪而过。如同总算挣脱了他人阴影的一只飞鸟,羽翼翻滚,坚定地踩在了高悬的钢丝之上。
如此恰如其分,完美的起跳点,分明没有搭档过哪怕一次,可影山飞雄就是看懂了他的意思。
在要球啊,这个乱来的家伙!
不断分泌的肾上腺素害他的心率都有些过快了,因为兴奋而瞪大的眼睛里只剩下少年一人。没有理由,只是直觉而已,本能地被这个人攫取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在球即将脱手的最后一秒,影山飞雄生生调整了角度,配合着他的意图将球高高托起。就连他自己也惊讶于这份大胆,可又莫名觉得理所当然。
仿佛那个人生来就要如此闪耀,腾飞翱翔于万万米高空之上,矫健而轻巧……就像现在这样。
“砰——”
似乎有什么东西瓦解了。
短暂的寂静之中,全场陷入一阵前所未有的喧闹之中,有多少人的心脏因为那一球陷入波动,就有多少人克制不住地露出了各异的失态表情。
开玩笑的吧,乌野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个人?放在哪里都能挑起进攻大梁的得分能力,轰起斜线也毫不留情,居然一直让他待在替补席。
……暴殄天物。
观众尚且如此,作为得分方的乌野只会更过分。除去若有所思在想着什么的一人以外,无论是活跃在场上的队友,还是待在候场区的部员和教练,他们都恨不得把人捧起来往天上抛。
“兎沼!!!!!”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实在是太漂亮了,大喜之下,每一个急匆匆蹦过来的乌野成员脸上都带着激动的笑意,或许他们对事实都有所察觉,可这都比不过直面那一球来得震撼。
“超有劲的啊!没想到你……?!”
“喂,喂,还好吗?!!兎沼!!!”
传至耳畔的嘈杂声响逐渐消弭殆尽,随着距离的缩短,乱七八糟的触感也慢慢远离了他……蓝发少年终于克制不住地,跪地干呕不止。
任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故,焦急之下,才涌上心头的喜意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对现状的费解和担忧。
就连裁判都被惊动,迫于情形紧张,乌养只能先把没法继续比赛的兎沼换下赛场,再交由经理带他前往医务室,自己留在赛场安抚着情绪大起大落的球员。
可这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了,不仅是乌野,连青叶城西的部员也没有反应过来,似乎连被夺走分数的懊恼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喂……不要跟我说这你也预料到了。”
岩泉一皱着眉给了及川彻一肘,特意压低了音量,可语气却并不轻松。
“我也没想到啊……不过目的倒是达成了。”
及川彻同样小声地回复了一句,心里却同样有点不是滋味。
与愧疚之类的心情无关,不过是单纯地,为困于枷锁中挣扎的雀鸟——感到不值和怜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