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凌尘殿上岁月静好的日子,还是在一次次危急关头两人并肩作战,直到最近的一次,他心甘情愿屈居人下,做出那不可挽回的荒唐事——
裴颜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所有这一切,根本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师父对一个徒弟该有的感情!
原来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弥足深陷了......
裴颜浑身发抖,犹自不敢相信。
他自问从一开始他对山轻河就是抱着极大的信任和责任感去栽培教导的,他甚至有过要将凌云山交给他的传承之心,一丝一毫不敢有丝毫错漏!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他的心怎么会变得如此污浊,如此肮脏,怎么会与自己叛出天道的弟子行那种苟且之事!
山轻河焦急关切的目光近在眼前,仿佛无论他在仙在魔都未曾改变,都一样是用如此赤诚热烈的眼睛看着他。
而自己呢?
裴颜一想到自己,立刻恶心得想吐。
“走开......”他隐忍着作呕的感觉,想推开抓着自己不放的人,“走!”
“裴颜?裴颜!”
山轻河太了解他了,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裴颜一定是受到了什么感应或者想起了什么事情,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能放手。所以无论裴颜怎么扭打挣扎,山轻河都牢牢锁着他的双手,忍着左臂上的剧痛,硬把裴颜按入怀中。
“别怕,别害怕,”山轻河一下一下捋着他后背,“我已经堕魔,我已经杀了很多修士,要有什么报应也会报应在我身上,所有这一切都会由我来背。别怕裴颜,别怕。”
“无论发生什么,都由我受过由我承担,师父别怕,别怕......”
山轻河埋在裴颜温热的颈窝,眼眶一点点泛红。
听着这道声音,裴颜的挣扎一点点变弱,最后仿佛认命了一般踏踏实实靠在他怀里。山轻河挺身承受着他的所有重量,两个人交颈缠绵,彼此依靠。可仔细一望,两双眼底都浸满了凄苦和无助。
在这两双眼里,没有任何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暖的情绪。
“山轻河,”裴颜疲惫地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你走吧。”
山轻河轻轻点头,“那我先回去。”
“我是说,”裴颜费力地站起身,目光空洞地看着别处,“你走吧,随便去什么地方,随便和谁在一起。”
山轻河瞠目结舌。
裴颜努力把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脸上,整个人苍白到透明,声音轻如柳絮:“不行的。”
“我们,不行。”
裴颜什么都知道了。
山轻河油然而生一股悲凉和愤怒,仿佛自己走了好远的路才看到水源,结果别人却让他原路返回。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你徒弟?还是因为我入了魔界?!”
裴颜神色凄惶,眸带讶异,“这还不够?”
“......”
裴颜拍拍他肩膀,像过去无数次一样用师者与长者的身份安抚着年轻人受伤的心,“也许你理解不了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可在我心里,若我真的那么做了,我也就不存在了,你明白吗?”
“不明白,”山轻河冷硬回答,“我只知道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没想过要杀了我证道于天下,那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裴颜缓慢地摇了摇头,脸上透出一点犹豫,似乎也不知该如何说服他。
“我只有一个回答,不行。”
裴颜顿了顿,“除非我不再存活于世。”
山轻河听着他的话音,分明感到裴颜似乎想通了二人的关系,但没想到他想通后的第一件事居然还是拒绝。
看着裴颜冷若冰霜的脸,他心底那股无法控制也没有理由的愤怒和欲望又开始暗中作祟蠢蠢欲动。
山轻河面色阴鸷,自眼底升起一层怒火:
“裴颜,你还敢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