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还在努力消化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之时,早就见识过禺强对秦琢客气的态度,因而早有几分猜测的虹陀反应最快。
他上前一步,然后纳头就拜。
“北方海神之徒、钟山之神烛九阴之后虹陀,拜见承寰使!”
众人终于回过神来,瞧瞧,这头衔一串的大人物都认可秦琢的身份了,这还能有假?于是纷纷放下了心中的疑虑,有学有样地下拜道。
“拜见承寰使!”
“拜见承寰使!!!”
一声声整齐而响亮的呼喊从人群中传出,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秦琢的耳膜。
呼喊声在会场上回荡,激起尘土飞扬。
祭坛上,女娇和涂山越放下了礼器,脸上也作出谦卑恭敬的神情,带领涂山族人敛衣躬身。
——“拜见,承寰使。”
目光所及之处,人头如潮水一般,黑压压的沉闷。
秦琢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越那片无垠的蔚蓝,然而在这无尽的苍穹之下,他的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轻轻闭上双眼,片刻之后,再次睁开,直视前方,目光如炬。
忽然,他看到在一大片下拜的人群中,周负茕茕地立着,向他微笑,岩灰色的双眸澄澈通透。
眼睛率先被击中,然后就是心房。
突如其来的不安瞬间消散,秦琢的心安定了下来。
他微微抬手,柔和的风将众人托起,缓声道。
“这一拜,并非独为我一人,而是为了那些再也无法开口的英灵,以此作为对他们的崇敬与缅怀。”
“以后,如果有人向我行此大礼,我将不再接受。”
风继续吹拂,将他的话传递到每一个角落。
而秦琢手腕一抖,曳影剑自紫府而出,出现在他的掌中。
他上前两步,用剑尖挑开了地上俯跪着的天魔的头发,从始至终,这个名叫尹苍苍的天魔都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挑开散乱的头发后,露出来的是一张长出细密的白毛的脸,少数裸/露的皮肤也皱巴巴的,泛着灰暗的红色。
总之看着不像人,反而有点像是猿猴。
秦琢眉头一皱,开口道:“尹苍苍?”
这个白猴似的女子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停止了,仿佛一尊雕塑。
她的三魂七魄似乎已经完全离体,只剩下了一具空洞的躯壳。
蔚姝在一旁冷笑一声:“哼,这天魔不知从哪儿盗取了某种古怪的功法,把自己修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活该!”
可越是细看,秦琢越觉得眼熟,他迟疑片刻,试探着叫道。
“武曲?”
尹苍苍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秦琢这才发现,她两颗眼珠也泛着黄澄澄的颜色,如同古井深处的幽光。
她有一些疑惑,目光在秦琢面上停滞,似乎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和憎恨。
这下秦琢终于可以确定了,这女子就是先前被梼杌骗走伏羲琴的那个玩家,只不过她逃掉了,后来还向淮河水神无支祁借了力量,意图报仇。
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令她的外貌越来越像无支祁。
秦琢心底生出一丝怜悯之意,但他清楚此人和荀驹不同,尹苍苍和自己、和山海界,都已站在了对立面。
即使她是被无限主神欺骗,但她为了完成任务而犯下的罪孽,桩桩件件都洗脱不干净。
嘉州那些被夺了性命的无辜百姓,因玩家的肆意妄为而死的生灵,他们的冤屈又该如何化解呢?
尹苍苍恨秦宏声杀了她的搭档,可秦宏声又怎能不憎恶尹苍苍残害百姓呢?
迟迟不见有人传唤的荀驹终于忍不住了,自己走入了会场,一见这架势就吓了一跳。
“嚯,这是怎么了?”
秦琢放下剑,让她别耍宝了,赶紧上来认一认。
荀驹凑上去一看,失声道:“武曲!”
尹苍苍的嘴唇颤了颤,她也沙哑地发出了微弱的气音:“荀……姐……”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荀驹半跪在她身前,捧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但与其说是心疼,不如说是惊奇。
尹苍苍半闭着眼,缄口不答。
秦琢冷冷道:“她设计借走了淮河水神的力量,但本身又不够强,自然会受到影响。”
末了,还告诫荀驹和在场的年轻一辈说:“修行只有越来越像自己,没有越来越像别人的。”
“修行之道在于使己身圆满,若是修得越来越像别人,轻则道途断绝,重则堕入魔道,甚至一身修为都便宜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