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根本不是古掌门。”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让禺强和虹陀都向他投来了无奈的目光,但他视而不见。
假古钧挑了挑眉,唰的一声展开了折扇,掩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从露出的双眼来看,此时的他仍是笑着的。
“我确实不是古钧,不过嘛,如果昆玉愿意继续唤我衡石兄,我依然会应下。”
秦琢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用认真的眼神看了看他,然后笃定地说道。
“你是混沌,四大凶兽之一的混沌,对吗?”
眼前的冒牌货还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没有丝毫被戳穿身份的慌乱:“昆玉果然聪慧。”
《左传·文公十八年》记载:“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德,丑类恶物,顽嚚不友,是与比周,天下之民谓之浑敦(混沌)。”
其中的帝鸿氏,指的就是黄帝。
如此说来,禺强确实是混沌的侄儿。
混沌举止优雅地摇了摇扇子,随即将其啪的一合,抬眼直视禺强:“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站在这里,我只问一件事——轩辕夏禹剑在哪里?”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禺强将腰背挺得笔直,不屑地俯视着他,“执掌轩辕剑?哼,你也配?”
“是吗,看来你的确知道轩辕夏禹剑的下落。”混沌眼中的狡诈一闪而逝,笑得冷漠,“我乃轩辕之子,为何不配!”
禺强勃然大怒:“住口!你已堕为恶神,轩辕之名因你蒙羞,你竟然还敢以黄帝之子自居!”
“恶神……”混沌翘起的嘴角逐渐被压得平直,收敛起了虚情假意的笑容后,面上终于只剩下冰冷与恶意。
当秦琢以为混沌会说什么话反驳之时,却见虚影一晃,混沌一脚将身前的桌案踹翻,陶盘瓷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散落在铺着绒毯的地面上,明明灭灭,映照着宝珠璀璨的光华。
“你——”虹陀急了,这都是龙宫的财产啊!混沌不心疼他心疼啊!
然而他刚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审时度势的老龟捂着嘴摁了回去,只好气鼓鼓地坐回原位,拿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混沌。
老龟同样冷汗直冒,要知道,先前与他交谈的可是四凶之一的混沌,弄死他这种徒长年岁不长修为的小妖比杀鸡还容易,而他居然还觉得混沌风度翩翩,很好说话。
他错了,他忏悔,原来这位主才是真正的煞星啊!
相比之下,屠尽烛阴宴的秦琢反倒不算什么了。
混沌一脚踩在被踹翻的桌子边缘,姿态和街边游手好闲的泼皮没什么两样,连神情也是痞气十足,一瞬间就从谦谦君子变成了土匪强盗。
“是啊,我是恶神,可我为什么成为恶神,愚蠢的凡人不清楚内情,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恶神?你以为我愿意失去自己真正的名字而成为混沌?”
“你们是怎么形容我的?掩义隐贼,好行凶德,丑类恶物,顽嚚不友……”
“哈哈哈,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不是说我是凶兽、是恶神吗?好,那我就凶恶给你们看啊!”
混沌的嗓音越来越尖锐,仿佛化作了一根根长针,刺得秦琢耳朵生疼。
大殿内只回荡着混沌近乎癫狂的叫嚣,他的五官扭曲成一团,渐渐看不出古钧的模样了,整张面孔不断变化着,始终没有定型。
“禺强,我的好侄儿,这是你欠我的!”
“不只是你,还有黄帝、女魃、夸父……他们都欠我的!”
喊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平稳自己的呼吸,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禺强,眼眶的形状千变万化,唯一不变的只有瞳孔深处粘稠如实质的恨意。
禺强没有被他镇住,而是冷静地解释道:“你,还有其他三位凶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并非黄帝等人的本意……”
“哈,你瞧瞧,又是凶兽,还是凶兽!”混沌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说这不是黄帝的本意,难道就是我们的本意了吗!我们干什么放着好好的人不当,要变成现在这非人非兽非神非鬼的样子!”
把禺强堵得说不出话,混沌又扭头斜睨秦琢:“还有你!昆玉!凭什么连弱小无用的帝江都能在玉书上留下真灵,而我们却留不得?”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拯救山海界,那我们四个呢?我们就不是山海界的生灵了吗?你为何偏偏不愿给我们留一线生机呢?!”
“啊?我……”秦琢没想到战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一时讷讷无言。
说起来,无论是哪个版本的《山海经》,好像确实都没有关于四凶的记载呢。
至于背后原因?他也不知道啊,这个问题得问当年的昆玉,而不是现在失忆的秦琢!
见他窘迫,禺强立即叱喝道:“你堕为……一事与昆玉阁下有何关系?你不要胡搅蛮缠!”
“好,那就说点有关系的!”混沌语气不善,他的脸上已经连嘴都找不到了,说话时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缥缈虚幻且回音不绝。
禺强胸膛剧烈地起伏,显然被混沌气得不轻。
混沌道:“想来我的好侄儿还没有忘记,自己是如何成为北方海神的吧?”
面对禺强阴沉晦涩的目光,他坦然地说出下一句话:“从这点来看,你欠我一个人情。”
禺强咬牙切齿:“不妨有话直说。”
“要不这样吧,你把轩辕剑的位置告诉我,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了,如何?”混沌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