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负察觉到秦琢内心隐隐的忧虑,目光晶亮地看着他道:“你怕饕餮害人?那我把他扔远一点儿,先困他一段时间,让人族早做准备。”
秦琢抿了抿嘴唇,靠近他,在他耳边悄声道:“你的职责不允许你杀生吗?”
周负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流轻轻抚摸过他的耳廓,霎时间全身都僵直了,秦琢的话如一眼细流从他耳中流过,酥酥麻麻的,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周负?”秦琢以为他没听清,便又往前走了半步。
他的实力还是太弱了,若是自己有传音入耳的本事,何须这样遮遮掩掩地和人交流,秦琢暗自感叹。
此时他们两人已经距离很近了,为了示意不知怎么突然呆住的周负,秦琢一只手绕到背后去拉他的袖子。
出乎秦琢意料的是,他居然真的能触碰到周负。
他不禁怔了怔。
在秦琢看来,他只是想和周负说两句悄悄话,但周负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他是以一道气息为引,让神识降临于此处,本不该有实体,秦琢的这一拉当真让他措不及防。
更别说秦琢还贴了上来,两人肩挨着肩,周负能感知到他呼吸间细微的起伏,鼻息喷吐在他的脖颈上,带着鲜活的属于生命的温度。
周负垂眼看向手中面团似的玉书碎片,心中突兀地生出一种将玉书砸在地上的冲动。
好可惜,如果自己没有拿着玉书,那只要稍微一抬手,就能顺势抱住阿琢了。
周负满心懊恼,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见他一直不说话,秦琢觉得自己大概问到不该问的东西了,周负的名号并未见于史册,但从饕餮的表现来看,“不周君”显然地位超然,那么很有可能,周负的职责是个秘密。
“我说两位,我可以走了吗?”
饕餮略显烦躁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纷杂的思绪,他很有礼貌地不去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但不知为何,两人双双顿住,半天不见动作。
“哦,可以了。”秦琢放开了周负的袖子,自然地转头对饕餮颔首道。
周负冷着脸,狠狠地搓着山海玉书,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饕餮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叉起腰来,万分认真道:“我不想回老位置去,也不想和混沌那家伙打交道,如何可以,不周君还是把我扔到梼杌那边吧。”
周负道:“非得是梼杌吗?穷奇也不行?”
“穷奇?算了吧,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我去了,他恐怕真的要饿死了。”饕餮语气戏谑,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意,“穷奇、穷奇,穷得出奇。”
“嗯。”周负郑重地点点头,随后道,“那我把你送去西极吧。”
“西……等等,西极!”闻言,饕餮立即变得惊慌失措,“不是,为什么是西极?不周君想要我死,还不如直接给我一下子来得干脆,没必要让我去西极吧?”
周负才不管他同不同意,无视了饕餮的挣扎,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权柄·镇疆。”
随着话音,饕餮的身影闪烁了一下,连带他未出口的话语,烟尘一般登时消散在了原地。
秦琢看着饕餮消失的地方,好奇地问道:“饕餮去了西极就会死?”
“不会,就是让这个骑墙派去噎鸣河里泡上两天,倒一倒脑子里进的水。”周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噎鸣河?
秦琢知道噎鸣,那是掌管时间的神灵,主司日月星辰之行次,就住在西极,可是噎鸣河又是什么地方?莫非是一条因噎鸣而得名的河流?
秦琢想了想,没有问周负噎鸣河是什么,就算问了,得到的答案恐怕也只是“噎鸣河就是一条河流啊”。
紧接着,他又注意到了周负的话语中有一个很奇怪的用词。
“骑墙派是什么意思?”
“就是顺风倒的墙头草。”
秦琢可没看出来饕餮哪里像棵墙头草了,估计这又是属于上古神话人物之间某段隐秘的过往吧。
周负冷不丁说道:“阿琢,你是不是喜欢吃相思糕?”
秦琢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的。
他身在秦家谨言慎行,平日里待人接物,很少表现出明显的好恶,连千方百计想与他打好关系的秦家主都没能彻底摸清,他的各种习惯喜好,恐怕只有师尊秦老家主知道一些。
周负……他到底了解自己多少?他知道自己多少事情?
秦琢越想越心惊,只能勉强笑了笑。
“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负将一直合拢着的双手摊开来,献宝似的捧到了秦琢面前,他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块白里镶红的块状糕点。
那糕点白得胜雪,红得艳丽,表面光滑洁净,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是相思糕。
“给你吃。”周负的双眼亮晶晶的,他捧着相思糕,就像是捧着一件世上绝无仅有的宝物。
吃……这块相思糕?
秦琢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周负却误会了他的反应,急忙澄清道:“我现在没有实体,只有灵气接触过,不脏的。”
“不,不是这个问题。”秦琢抬起头来看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糕点的原料是山海玉书吧?”
“对呀。”
“你让我把山海玉书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