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谭奇一剑挥出,如水的剑光便向秦琢斩去,卷起地上的落叶。
秦琢的脚步轻巧,后退七尺,见谭奇的剑锋逼近,他又猛地向侧方一偏。
谭奇一招落空,正想折身再刺,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颗大树,他慌乱间躲闪不及,竟直愣愣地迎头撞了上去,吓得他闭上了眼睛。
意料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他小心翼翼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映入视线的就是粗糙的深褐色树皮。
原来是秦琢在千钧一发之际,回身扯住了他的后领,才没让他一头撞在树上。
谭奇脸色苍白地站直后,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秦琢在修行上本就刻苦勤勉,得到曳影剑后,为了不辱没神剑,练剑的频率也随之上升,而谭奇则成为了他最好的切磋对象。
谭奇的修为比他高一个小境界,但在失忆的影响下,在战斗经验和意识方面就比秦琢得差远了。
“堂堂秦家修士,怎么这般胆小?”许云烟端着一盘点心,斜靠着墙,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谭奇道:“我没有,我的胆子可大了!”
许云烟嗤笑道:“哦?敢半夜去八珍馆偷东西吃的那种胆大吗?”
说起这件事,谭奇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他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瞥了秦琢一眼。
“可是我真的饿了呀……”他小声嘀咕道。
在他穿越之前,也时常会大半夜从洗衣房的窗户翻出去,逃离寝室楼买夜宵吃。他本想趁着夜色去找点吃的来,好不容易提心吊胆地避开了黑石子的巡视,结果在玄鸟阁后门被许云烟抓了个现行。
“我说怎么昨晚人都躺在床上了,却突然想去玄鸟阁转一转,原来是你小子要去偷鸡摸狗。”许云烟往嘴里塞了一块小糕点,斜睨着谭奇道。
这是何等神奇的第六感!
谭奇心里吐槽着,嘴上却道:“什么偷鸡摸狗,我就是去找点吃的,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
“不告而取谓之窃,不问自取是为贼,若是真让你得手了,今早陈师傅就得把自己吊死在八珍馆门口。”许云烟大大咧咧地说完,忽然扭头呸了好几声,“呸呸呸,我胡说的,陈师傅他一定会长命百岁。”
谭奇显然被她的描述惊到了,期期艾艾道:“这、这么严重的吗……”
“你不了解陈师傅的为人,自从他入主八珍馆,账本一次都没出过错,甚至精确到了烧菜洗碗用去多少水,说不准他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秦琢故意吓唬他。
把谭奇吓得三魂七魄都快丢完了,才笑着拍拍他的肩,收剑归鞘,准备去洗个澡,换身干爽的衣服再去吃晚饭。
谭奇快步跟上了他,嘴里嘟嘟囔囔着秦琢“开挂”,仗着曳影剑之威欺负自己。
“喂,刚刚那一场,阁主可是一剑都没出,分明就是你自己不行。”许云烟把剩下的点心分给两人,闻言还抬起头瞪了谭奇一眼。
谭奇大声反驳道:“那是因为我不小心撞到树上了,我超行!”
秦琢却好声好气地问他:“开挂是什么意思?”
谭奇“呃”了半天:“就是作弊的意思。”
“如此奇怪,是何地的俚语啊?”
谭奇支支吾吾,哼唧了半天都答不上来,一张白净的面庞憋得通红,好在秦琢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也不做多想。
夕阳悬高树,薄暮入青峰。
大乾没有宵禁,谭奇在八珍馆吃了饭,便带着些钱财去了鲸鲵渡。他明日休假,后天恰好碰着初一,连休两日,可得好好逛一逛这个世界的集市。
秦琢听说后,还给他一枚木制符箓,让谭奇务必随身携带。
谭奇并不知道这是帝屋木制成的上等灵宝,但既然阁主都这么说了,他就找来根绳子将符箓挂在了脖子上。
而秦琢回到琅华居的书房内,安分地抄起了书。
上次被周负强行驱逐出梦境后,周负连着好几天都不曾找过他,秦琢乐得清净,但关于自己身世的谜团又成了喉咙里的一根刺,想想就头痛。
他一觉心烦就会抄书,这次写的是诸葛丞相的《出师表》。
第一次看到《出师表》,还是秦老家主带他去武侯祠祭拜时,在祠内的石碑上读的。那时他才七岁,可是不知为何,秦琢从第一句就开始掉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谁劝都不好使。
秦老家主拉他走,他死活不愿离开,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念诵着武侯的《出师表》,一直念到嗓音沙哑,最后是他哭累了睡过去,才被老家主抱走的。
不过这样的感觉只存在一次,之后再看此文,虽有触动,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种撕心裂肺的悲伤了。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
这篇《出师表》秦琢早已烂熟于心,每一次落笔都带着十二分的郑重,以彰对诸葛丞相的尊重。
什么蜀国,什么季汉,那就是大汉的丞相诸葛亮!
写到“臣本布衣”之句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夹杂着黑石子拖长的尖叫,划破了宁静的夜色。
秦琢停笔,黑石子的叫声中充满警惕,却不像是见到了生人。
都这么晚了,除了那个周负,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昆玉师叔……呜呜,师叔……”拍门声愈发急促,细微的呜咽从门缝中挤进了房间。
认出了这个声音,秦琢连忙开门:“谭奇?”
一开门就被酒味扑了个满怀,谭奇敲门的动作凝固在半空,直勾勾地盯着秦琢看,表情还有几分委屈。
“你喝酒了?”秦琢蹙眉,将他拉进屋内,引他到桌前坐下,“别乱跑,我去给你弄些醒酒汤。”
刚起身,就被谭奇拉住了袖子。
谭奇眯着眼看他,强调道:“我没醉。”
“行,没醉。”秦琢无奈,众所周知,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谭奇微微睁大了眼睛:“你看,我还记得回秦府的路,我哪有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