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敬观喃喃自语道,“是啊,如果真的是张家一开始就打算私贩武器,那为费心力拉了一车木头,除非……”
“除非原本交易商品就是木头。”蛛丝马迹在乐鱼脑子里飞速穿起来,“大人,假设张家人一开始不仅截取了刘家与丹珠尔的交易信息,还截取了货物呢?张子敏截取了原本刘家运送的木头前往鬼市做交易,或许张家人只是猜想刘家人做武器走私,并不笃定,因为若是真的手握证据,恨不得刘家人死的张家人还不以此为要挟。”
“是了。”陆敬观眼睛骤然一亮,“张子敏是在我一再追问,为何海都不花会绑架他们的情况下,才吞吞吐吐地说出走私武器的事情,大概认为自己被海都不花抓住,是因为截取刘家的货物事已经败露,他想要保命也只能冒险选择任海都不花差遣。”
这就能说通为何,明明是张子敏主动愿意带陆敬观来鬼市见大人物,却又在之后想要弄死自己。是因为在被带进尖顶篷帐面见海都不花之前,张子敏还并没有打算做灭九族的走私勾当,当他下定决心要做了后,唯一知情人陆敬观就成了必须除掉的存在,那种情况下,羌人不可怕,自己人才可怕。
陆敬观心中复杂心情难以言述,困境之下人都顾着自己,人咬人,非生即死。
“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里面还有古怪未解开。”陆敬观本能地觉得不对。
一是海都不花为何要留下张子敏的命,如果海都不花是替丹珠尔去与刘家交接,知道了货物被张子敏截了,直接全部杀了就行,又何必留张子敏性命,还把货物给丢在客栈呢?
二是……
“木头。”乐鱼恍若心有灵犀般接上了陆敬观的心里所想。
“大人,你可知道刘家、张家、甚至是海都不花都要的木头有什么古怪吗?”乐鱼严肃地道,“整件事里透露着最古怪的地方,就是那个木头,单单只是木头,直接光明正大的购买就好,用不上让专门私贩军械的刘家买。”
“那木头你见过了,能辨认出什么品种吗?”在放木头过境朔方时,专人已经查验过,但陆敬观并没有上心,也没亲眼见过。
“我辨不出来,但应该是非常金贵的一种,黄中带绿,嗅起来淡雅幽香,在阳光下木材表面有金丝浮现……”是非常漂亮的木头,如果能拿来给大人做雕塑再合适不过了。
“啊!”陆敬观眼睛睁圆了,“金丝楠木!这是价比黄金的顶级木料!”
金丝楠木的产地在成汉内地,量少价钱极高,号称一两黄金一两材。
“可就算是顶级木料,也没必要如此。”乐鱼依旧不解。
“我大概知道了他们要这木头是为了做什么了。”陆敬观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曾经无聊翻过朔方前朝郡志,前朝郡县文书有载,‘岁末,可汗薨,羌人谴使来取金丝楠木棺,为可汗葬。’”
“大人的意思是,金丝楠木是为可汗做棺材的。”话到这里了乐鱼如何不懂。
“哈……”陆敬观有些头疼的捂住了脑袋,他只是想出来逛逛,但似乎被裹进、陷入了巨大的麻烦之中,“当羌族与我们通好之时,他们为了避免邪祟,便会提前上任时寄棺在边境,等死了再拿回来,现在朔方还存着这任可汗的棺木。”
“但他们现在却不光明正大的取棺。”乐鱼冷静做出地给出了判断,“我在部落里没有听说可汗已死,而海都不花劫走了张子敏却对金丝楠木无动于衷,说明不是他买的金丝楠木,是丹珠尔吗?”
“不管是不是丹珠尔,一定有人压住了可汗已死的消息,正刀尖对着下一任可汗继承人——海都不花。”
羌人部族内乱在即,那他是不是可以从中取便?还是应该立即回朔方不要再多掺和。
“小鱼儿。”陆敬观笃定了,管什么羌人内乱,惹上麻烦只会有更多的麻烦,还是顾好自己的更好,只是丹珠尔与乐鱼长得如此相像,那乐鱼会不会想要留下来多知道一些自己的血亲的消息。
“你要和我离开吗?”
陆敬观信赖乐鱼对自己的亲近,可终究血浓于水,乐鱼若真有其他想法,那自己也会帮助他。可他自己说出的这句话里,却有着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小期许,乐鱼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也不想让对方就这么离开。
“大人,我们不仅要离开,而且最好现下就离开。”乐鱼的干脆打消了了陆敬观的顾虑,他压根没有离开陆敬观的打算,也没去多想陆敬观的意思。
他一边将还在脑子懵懵的陆敬观拉起,一边道,“大人武功被封,我本来想找到解药再带大人离开,但现下看必须立即离开。”伸手将披风给畏风的陆敬观披上,“距离张子敏被海都不花截回已经三天了,而距刘家被截更是不知多久了。”
陆敬观这时有些品过味来了,略惊愕道,“你的意思是,东窗事发。”
“刘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消息传给买棺人,买棺材人一定会觉得海都不花已经知道了可汗已死,这时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乐鱼不在乎其他人,他只在乎他手里抓住的人,仅此唯一,“而今晚是草原上一月一次的酒舞会,男人女人们都尽兴歌舞,正是夜袭的最好时候。”
说着拉着陆敬观掀帘出篷,一月一次的酒舞会后,整个领地只有人们彻夜狂欢后地寂然,两人步履匆匆快步而出。
“乐鱼,别走了。”陆敬观轻声急唤道。
乐鱼闻声停住脚步,诚如他自己所说,此夜是最适合偷袭的时机。
在领地一圈的栅栏外,目之所即,一圈黑黢黢的人墙已经包围了这里,与出逃的乐鱼与陆敬观正好打了个照面。
陆敬观的心沉入了肚子里。
这是,夜袭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