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漫天的火光几近把天边映亮。
被狂风携着张狂地犹有吞天荡地之威,摧枯拉朽之力,要将一切都毁灭殆尽。
日夜所居的茅屋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翻腾出地热浪灼人眼目,刺人皮肤。乐鱼趴在地上狠狠地咳嗽,在茅屋坍塌之前地最后一瞬跑出了屋子,滚倒在地。
呼吸不上来,吸入了太多的烟雾,狼狈地蜷缩在地上张着嘴,进出的冷热交替让他不经意地流下泪。
“救命。”
在火焰燃烧殆尽的空寂四周里,一丝微弱的声音传来,令乐鱼不寒而栗。
双手撑地踉跄地起身,如堕冰窖道。
“小满和大娘。”
主屋已经连成了一片火海,大火蚕食完桌椅、床榻,木架、要将困在其中的人焚烧吞掉。
张大娘抱着小满大声喊叫着,主屋的门被倒塌下来的木架抵住,推拉不开,漫屋的浓烟已经让年幼的小满昏迷了过去。
“救命,有没有人来救救我们。”张大娘子撕心裂肺地大叫着,又低头看看自己紧闭双眼的女儿,心如刀割地将她帖在胸口抱紧。
李玫,今晚不在家;近邻,朔方地广人稀,邻里之间相隔不近,指望不上;睡在柴屋的那个蛮族小子,难道还靠他?
根本没人能救她们。
“救命啊——”张大娘子满脸泪痕凄厉大喊。
“咔嚓、咔嚓……”声音越来越响,最后一声炸开在了耳边。“嘭——嚓——”木门破处一口裂口,木屑被蹦飞了出去。
张大娘子愣住了。
裂口后是一把寒光凛凛的斧头。
“大娘,你让开些。”门后握着斧头的是乐鱼,声音冷静没有一丝慌张。
“砰——”
火海之中,屋顶上的一根横梁难以支撑掉落到乐鱼身后,动作却完全没有因此停顿,争分夺秒地一斧一斧地砍着面前的木门,斧子砍在门里越陷越深,一条胳膊抡得太过用力,连根俱麻。但人急促呼吸却越发规律,整个人沉浸于破门之中。
“咔哐——”一个大洞渐渐在大门上渐渐成型,终于到足够能让一个人钻出来的大小。
“快。”乐鱼面色沉着地望着屋内,从门外向人伸出手来。
——
大风刮至下半夜,暴雨骤降。
李玫当夜说是在衙里当值,实则是去兄弟好友家喝酒,夜里喝到烂醉如泥,一觉睡到了屋外鸡鸣,才五迷三道地回家,走到半路上遇到了颤巍巍走来的吴阿婆。
“阿婆,走得这么急啊。”李玫亲近地给人打招呼。
“哎哟,李玫,你去哪儿了,他们去衙里找你也没找到你人。”吴阿婆小跑两步,一把抓住不明所谓地李玫,拖着他往前走。
“怎么了?”李玫有些懵。
“怎么了!!你家屋子走水了!”吴阿婆心急如焚地道。
“走水……走水?!”李玫一下子酒劲儿就给吓没了。
吴阿婆拉着还没反应过来地李玫往他家走,“半夜着的,索性人没烧着,但你爹传给你的祖屋没了,这屋子也是我当年看见你爹造的……”
“怎么会走水。”李玫浑身一激灵,一把扣住吴阿婆。
吴阿婆数落他,“还不是你把那个灾星带回家,那小子谁碰谁倒霉,这次只是点了屋子,下次指不定全家人的命都要陪进去。他还碰了我,我会不会倒霉,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大步跑往自己家方向跑去。“诶,李玫!”把吴阿婆扔在身后。
滂沱大雨至天微微明时方停,家院现已火灭。一片黑木废墟之上轻烟袅袅,整个屋子所在被烧得干干净净。
李玫拳头攒紧了来,他本就隶属衙门,虽办事不多,但也懂一二。上前大致一看,便对起火源头有了些猜疑。
李玫未经衣料遮蔽裸露在外的肌肤不寒而栗。
昨夜风大,一时失火而已,哪个人都有倒霉的时候……李玫安慰自己乱想的心。
“阿婆,我妻女呢?他们现下在哪儿?”李玫向喘着粗气地追上来的吴阿婆问道。
“在、在医馆。”
——
医馆内,张大娘子坐在塌旁,发鬓紊乱,两个眼圈通红,眼泪都哭干了。
塌上的小女孩紧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张大娘子不时去探探气息,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没了。
“安大夫说,醒来就能活,若是醒不来……”张大娘子哽咽了,要是醒不过来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李玫与张大娘子成亲五载才得一女,夫妻两都视为掌上明珠,怎堪能承受如此打击。
“怎么会突然着了火——”
“砰——”
李玫大力推门而出,大步流星地向站在屋外不敢靠近的乐鱼走去。
乐鱼将张大娘子与小满从火场里救出后跟着一起来了医馆,可张大娘子却将她关在了屋外,不让他进去,他只能万般思绪地蹲在屋外。
现下见李玫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心中咯噔一声。
“李大叔……”
乐鱼话音未尽,一拳头砸到了他的脸上,“李大叔,你听我说!”
“听什么听,我什么都可忍你。”李玫拽起被他打倒在地的乐鱼,朝着他咆哮,“就算是同僚拿我收养你这件事打趣,就算你让我面上无光,我都还是收养了你。”
又是一拳头砸下。
“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接连的重拳,让本就心神不宁地乐鱼更难思考,他慌不泽言,大声放话,“我也不知为何昨夜屋子怎地就起了火,我分明记得我是熄了灯的。我……呜、呜呜……”嘴被捂住了。
“果真是你。”李玫盛怒难消,一把堵住了乐鱼的嘴,如揍麻袋般撒气的拳头抡到乐鱼身上。
疼……李玫身怀武技,愤激之下力气愈大,打得乐鱼觉得五脏六腑移了位,眼泪从眼眶里忍不住地流出。
“我本就猜的是你屋子起的火,不想你竟不打自招,哈哈枉我我对你一时心软,竟让我女儿落得如此下场。”
提起女儿,李玫难受的心都要碎了,若小满不能再醒来叫她父亲,那他该怎么办,那是他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