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点好,燕君大人有志治理我朔方,我辛苦点也愿意。”李玫含糊不清地包着饭继续说,“最近朔方开始征兵了,我们衙门里的人都去军营里帮忙了。你说咱们家小满是个男孩该多好,也进军营去,立点军功,也让你爹脸上增点光。”
“胡说什么?就算小满是儿,也没到参军的年纪,我看你没喝酒就开始说瞎话了。”张大娘子嘴上虽不满,手里还是给人舔了碗饭。李玫嘿嘿笑了几声,伸手去揉了揉自家女儿的头,虽然不是儿子没法传宗接代,但他还是打心底里喜欢自己的闺女,女儿多可爱啊。
“我要去参军。”冷不丁的一句话冒了出来。
是乐鱼,他搁了饭碗道得斩钉截铁。
坐在饭桌上的一家人捧着碗愣住了,小满看看乐鱼看看爹娘,一时摸不着头脑。
只要参军进了军营,便能为燕君大人效力,为燕君效力就能站到他身边去……乐鱼感觉自己一颗死了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漆黑的眸子有神得在发亮。
——
吴语在厨房熬醒酒汤,豆芽、姜末、白糖……咕噜咕噜得倒进沸水里……
只消一会儿,就能打捞起锅,吴语专注得盯着铁锅,起手三声门响,文墨敲门进入厨下,走到距离吴语三步的距离。
“主子,并城、九原两位郡守又在闹事了。”文墨恭敬禀告。
自从明面上两位郡守入城后,陆敬观明面上是邀请二位住在朔方城中,实则是软禁,这两位武将出身的郡守,一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多是吴语处理的,并没有多上报到陆敬观那里。
吴语头也没转过来,他的脸上仿佛裹着一层冰霜。
“是否要去叫醒燕君大人?”文墨继续索问。
“不用,我去一趟就是。让他好好睡吧,不必打扰他。”吴语言后半句的时脸上有些许的温柔,他一向只把温柔对着陆敬观,其他人难得他半分好脾气。
手边的温酒用的温酒樽里倒着滚烫的热水,“你把醒酒汤温着,若他醒的时候我还没回来,你记得让他喝,否则会头痛。”
文墨回了是,吴语才擦了擦手,将因做汤撸起的袖子放下,吴语大步离开。
醒酒汤熬煮好后,文墨依言温好醒酒汤,端着他往陆敬观卧房而去,走至长廊,穿过垂花拱门,迎面一身红色衣装的俏儿郎,正是半日前被陆敬观气走的沈玉昆。
他柳眉横竖,没好气得吊着嗓子问,“你家主子去哪儿呢?”沈玉昆看了半日的雨,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待到雨停他便迫不及待的出屋来找陆敬观。
“燕君大人喝醉了,在卧房里歇息,已经入睡了,世子大人若有事可明日再……”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带路。”
文墨拒绝不得,只得带路往卧房而去,心里不经期冀着自己的真主子吴语能快些回来。
沈玉昆跟着文墨进了陆敬观的卧房,压根没管文墨在身后压低声音的急促劝阻,把文墨关在了门外,文墨心中暗道,不好,连忙折身去寻吴语来救场。
沈玉昆信步来到陆敬观床边。
床上的人睡着得模样倒也端正,和他醒来时那副欠扁模样完全不同,眉眼之中更透着一些脆弱,沈玉昆兀得想起三年之前,他才听闻陆敬观中毒身死时,匆匆来到陆府,这人躺在棺材里的那张苍白的脸。
死,但不是又活过来了吗?
拖着这副沉疴深深的躯体艰难地活着,或许他比自己还要可怜,沈玉昆难得对这讨厌鬼生了些怜意,在烛光中着了魔一般,探手像床上的而去……
骤然,沈玉昆的手就这么停在了空中,一双清亮的眼睛向沈玉昆射来,陆敬观竟兀地睁开了眼,两人视线相接。
……沈玉昆尴尬得脸上飞起了两团红云。
他屈臂想把手臂收回,却被陆敬观拉进了怀里,沈玉昆进陆敬观怀里,这才发现这人呼吸急促,一身酒气,方才的眼底清明怕是自己的幻觉,此人分明酒醉未醒。
“吴语……别”陆敬观迷迷糊糊靠在人胸上,“我头痛,你给我揉揉。”
“你这死断袖……”沈玉昆恼了,猛地推开陆敬观,陆敬观被摔在了床上摔了个四仰八叉,他躺在被褥里半响才缓过劲来。
“不揉……就不揉……这么凶。”陆敬观撑着头坐起来,眯着眼睛对焦了半天,才把两个重影的人对成一个人。
“你有何贵干啊?”陆敬观脑子一片空白,但倒是认出了面前是何人,一身得红衣除了沈玉昆那个骚包还要何人?
“还能干嘛,你快些将这文书得章盖了,我立即回京。”沈玉昆将新写的文书掏出放在人眼前晃。
陆敬观的桃花眼鼓大,圆溜溜得瞪一会文书,又抬头看人,霍然,指着沈玉昆破口大骂起来,“沈玉昆,你属倔驴的啊,要不要这么冥顽不灵!我都把你的那破纸撕成碎片了,你还想着回京,你回京做什么?这么喜欢被人骂金絮其外,绣包枕头吗!”
陆敬观的话让沈玉昆脸上一片惨白。
“你、你又好到哪儿里去……这天下谁人不知你是个浑疯子……大家畏你如鬼蛇,路上见了你都得避开,生怕沾了你身上的疯气。”沈玉昆声音都发了颤,气得不清。
“那又怎样?”陆敬观低垂着头喃喃了一声,乍得,又拔高复道,“那又怎样?!”
“这是我自己做的事,我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算是发疯,疯了就疯了,我压根不在乎他们的眼光,而你呢?你明明决定这么做了,还接受不了现实。”陆敬观叱骂声转为冷笑。
“你都已经及冠了,别像个小鬼一样,如果你无法世人的骂名,不想再装下去了,就别装了,要不?我给你个机会,留在我这里,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货色,看看这层皮扒了里面是金子还是稻草?!”
沈玉昆嘴唇发颤,他盯着陆敬观的眼睛,分辨不出来他究竟是喝醉了还是借醉发疯。
“你……”
“你就做个金贵花瓶也不挺好得嘛……是不是,玉娘……”陆敬观似被抽魂般幽幽地嘀咕了一声打断了沈玉昆说的话,“砰”得一声倒回了软褥里,紧闭双眼,俨然睡着了。
“死断袖,谁准你怎么叫的。”沈玉昆被陆敬观一激,咬着一排小牙,抬手就行给人一鞭,但才摸到腰间鞭把就停下了。
可是,他说得也没错。
慕地,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沈玉昆拽着自己写的那张遣返回京地文书失魂落魄,陆敬观安然躺在床上静静沉睡,睡得很香。
不知多久,“吱——”,门开了。
“世子大人为何擅闯燕君卧房。”平静而充满寒意地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玉昆吸了两口气平稳情绪,扭头望向来人,来人正是吴语,他手里还端着一个红漆盘,盘里放着一碗正在冒热气的醒酒汤。